炭盆噼啪炸響時,洛冰河突然劇烈掙紮。他瞳孔縮成針尖大小,尾鳍拍翻藥櫃,瓷瓶碎裂聲裡混着嘶吼:"拿走...火...拿走!"可當沈清秋真的撤走炭盆,他又蜷成團拼命朝那點餘溫蠕動,鱗片刮過青磚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沈清秋解了外袍将人裹住,懷中軀體冰得像海底沉銀。他忽然記起古卷批注:南海皇族鲛人皆畏火,因其母體生産時需經熔岩洗禮。懷中少年每塊鱗片都刻着生死劫數,卻偏要撲向緻命溫暖。
"松口!"沈清秋捏住洛冰河下颌,從齒間救回自己淌血的手腕。少年喉間滾着困獸般的嗚咽,眼角凝出珍珠混着血絲,落地竟成赤色琉璃。
這場拉鋸戰持續到五更天。當洛冰河終于安睡,沈清秋中衣已分不清染的是誰的血。他倚着榻邊翻閱《四海異珍錄》,看到"共感珠需以心頭血溫養"時,腕間忽然一涼——鲛人夢呓中攥住了他的傷處,舌尖正無意識舔舐滲血的繃帶。
晨霧未散時,沈清秋在檐下發現件怪事。昨夜被洛冰河掀翻的炭盆周圍,霜花凝成蓮花狀,每片花瓣都裹着顆冰藍鲛珠。他俯身去拾,珠子卻化作流光鑽入袖中,腕間頓時泛起暖意。
"那是..."身後傳來衣衫窸窣聲。洛冰河倚着門框,魚尾因虛弱而泛着灰白,"怨魄珠...沾過血的..."他忽然踉跄栽倒,被沈清秋接個正着時,尾鳍輕輕掃過修士腳踝:"别碰...會看見...更惡心的東西..."
沈清秋卻将鲛珠串成鍊,系在少年傷痕累累的腕間:"正好,本君最愛看惡人遭報應。"他說這話時,指尖拂過洛冰河新生的鱗片,驚覺那處肌膚燙得驚人。
午後的療傷成了博弈。洛冰河用尾鳍卷走藥杵,沈清秋便以蜜餞誘他張嘴;鲛人故意打翻接血的玉盞,修士就着灑落的血珠畫了道安神符。當第十顆共感珠沒入心口時,沈清秋終于窺見更多記憶碎片:深海囚牢裡,幼年鲛人啃噬着珊瑚壁,在岩面刻滿殘缺的潮汐紋。
暮色四合時,沈清秋在池邊撿到片逆鱗。洛冰河潛在水下裝睡,發絲卻洩露蹤迹般纏住池中白蓮。修士将逆鱗制成護心鏡,穿繩時故意道:"明日拿去集市,或許能換半船鲛绡。"
水面轟然炸開。洛冰河奪鏡的力道太猛,将沈清秋拽入池中。修士青衫濕透貼在身上時,少年突然僵住,尾鳍慌亂間纏上對方腰身:"你...你心跳怎麼..."
沈清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将護心鏡按在鲛人滲血的傷口:"拜某條蠢魚所賜,共感珠讓本君的心跳快了三倍。"他指腹擦過洛冰河冰涼的唇,"現在,勞駕把偷藏的止血草交出來。"
池面浮起咕嘟氣泡。沈清秋數到第七聲時,少年從發間摸出三株咬爛的藥草,金瞳裡閃着被拆穿的羞惱。暮風吹散藥香時,兩人都沒察覺,護心鏡上的鱗片正與修士心口傷痕生出絲絲縷縷的冰藍光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