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池的霧氣漫過西窗時，沈清秋正用銀箸夾住第七片脫落的尾鱗。洛冰河伏在青玉案上喘息，濕發絞纏着池邊垂落的紫藤花枝，耳鳍随着拔鱗的脆響不住震顫。

"你們人族...都愛收集戰利品？"少年尾音浸着痛楚的顫，指尖在石面抓出五道冰淩，"前日拔箭...昨日取毒藤...今日倒是連鱗片都不放過..."

沈清秋将冰藍鱗片浸入藥酒，琉璃盞中泛起星芒："南海鲛绡甲需用新蛻鱗做引。"他故意晃了晃酒液，看光斑在鲛人蒼白的脊背上跳躍，"你若肯好好喝藥，何至于鱗片松動？"

話音未落，藥碗被魚尾掃翻。褐色的湯藥潑在鵝卵石徑上，滋滋蒸起帶着腥苦的白煙。洛冰河金瞳豎成細線，尾鳍拍碎池邊一叢鈴蘭："騙子...這藥裡摻了龍血竭..."

沈清秋腕間紅繩忽地繃直——昨夜系在鲛人腳踝的禁制被觸動了。他旋身按住躁動的魚尾，掌心貼上逆鱗處滾燙的傷口："龍血竭鎮痛不假，可若不用它壓着噬魂藤餘毒..."話音戛然而止，少年脊背弓起的弧度突然凝滞。

一滴冰藍血珠順着鱗片裂隙滾落，在半空凝結成渾圓鲛珠。沈清秋伸手去接，珠子卻穿透掌心虛影，徑直墜入他心口。劇痛伴着潮聲漫過耳際，他看見幻象：十二歲的洛冰河被鐵鍊懸在祭壇，白發鲛巫正用珊瑚刀剜取他尾鳍軟鱗。

"共感珠。"沈清秋喘息着撐住石案，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古籍記載唯有皇族鲛人痛極時才會凝結此物，卻沒說會牽連旁人同受剜心之痛。

洛冰河忽然低笑出聲，染血的指尖戳了戳修士冷汗涔涔的額角："滋味如何？"他尾鳍傷口仍在滲珠，卻故意将血抹在沈清秋袖口，"你們剖珠時可想過...鲛人也會疼..."

暮色染紅池水時，沈清秋換了新法子。他将藥汁凝成冰珠，混在洛冰河最愛的蜜漬梅子裡。少年尖牙磕在冰珠上發出清脆響動，耳鳍随着酸甜滋味舒展開來，渾然不覺咽下了十顆龍血竭。

"陰險..."待發覺時，洛冰河已醉醺醺伏在池畔。藥效催得他尾鱗泛起桃色光暈，指尖無意識勾着沈清秋腰間玉佩流蘇，"你們人族...連喂藥都要耍花招..."

沈清秋任他拽着佩玉，蘸了藥膏往少年脊背鞭傷處塗抹。月光漏過鱗片間隙，照見層層疊疊的舊疤痕，最新那道還粘着海藻碎屑。他忽然想起昨夜拾回的玄鐵鍊——内側倒刺分明是專為剮取鲛珠設計的。

子夜風起時，沈清秋被寒氣驚醒。洛冰河不知何時爬上了他的竹榻，魚尾卷着錦被瑟瑟發抖，發梢凝滿細碎冰晶。共感珠的效力仍在持續，沈清秋心口随着鲛人的抽氣聲陣陣發緊。

"冷..."少年從齒縫擠出氣音，額間朱砂痣黯淡如将熄的炭。沈清秋探他脈象，驚覺靈脈正在倒流——這是鲛人瀕死時自發護住心脈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