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的靈泉池結了層薄冰。洛冰河趴在池沿撥弄冰面倒影,呼出的白霧凝成小魚形狀,轉眼被尾鳍拍碎。他盯着沈清秋與百戰峰弟子談笑的背影,突然将整籃蜜餞倒進池水。
"小冰河這是腌甜湯呢?"木清芳提着藥箱踏冰而來,袖中探出條碧綠藥蛇,"來,讓師兄瞧瞧你的..."話音未落,藥蛇被冰錐釘在廊柱上,扭成個委屈的結。
沈清秋捏着棋子在紫藤架下轉身,見鲛人正用尾鳍攪動七彩漣漪:"木師兄見諒,家裡孩子怕生。"他指尖彈出道靈氣,藥蛇頓時化作翡翠簪子,"這賠禮可夠?"
木清芳接過發簪插在童子髻上,突然朝池中撒了把金粉。洛冰河猛蹿出水面,發間粘着亮晶晶的粉末,在陽光下像條炸鱗的錦鯉:"兩腳獸!找死..."
"是幻妖花粉。"木清芳晃了晃琉璃瓶,"能顯内心至懼之物哦。"他沖沈清秋眨眨眼,被棋盒砸中額角也不惱,"清秋師弟當真不打算哄哄這小醋魚?"
暮色染紅池水時,洛冰河發現不對勁。沈清秋的青衫沾着木清芳的安神香,袖口還繡了簇陌生的竹紋。他尾鳍焦躁地拍打藥櫃,将歸元丹碾成粉末,混着淚珠捏成沈清秋模樣的小面人。
"怎麼哭了?"沈清秋端着蓮子羹進來,見鲛人正對着面人呲牙。洛冰河突然撲進他懷裡,尖牙叼着修士衣帶含糊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沈清秋腕間紅繩鈴铛輕響。他舀了勺甜羹喂到鲛人唇邊:"木師兄的安神散罷了。"見少年别過頭,故意将勺子轉了個彎,"哎呀,某些小魚不吃,隻好給後山的..."
"你敢!"洛冰河奪過瓷碗一飲而盡,嗆得耳鳍泛紅。沈清秋笑着替他拍背,忽覺掌心鱗片異常滾燙。廊下風鈴無風自動,木清芳遺留的幻妖花粉在暮光裡泛起幽紫。
子夜驚雷炸響時,沈清秋被寒氣逼醒。洛冰河蜷在房梁間呓語,尾鳍結滿冰晶,整間竹舍漫着深海鹹腥。修士飛身接住墜落的鲛人,觸手卻摸到滿把血色珍珠。
"醒醒!"沈清秋并指點向他眉心朱砂,驚覺神識被困在夢魇。木清芳的警告在耳邊炸響:"幻妖花會激發鲛人血脈記憶..."
血色幻境裡,十二歲的洛冰河被鐵鍊懸在祭壇。白發鲛巫舉起珊瑚刀,刀刃映出沈清秋的身影。"師尊...!"幼鲛突然嘶吼,震碎周身鎖鍊。現實中的竹舍應聲坍塌,瓦礫間迸出冰藍光芒。
"我在。"沈清秋徒手劈開冰棱,将暴走的鲛人箍在懷中。洛冰河金瞳滲血,尾鳍鱗片倒豎着刺入修士腰腹:"騙子...都要抛棄我..."
劇痛中沈清秋反而笑了。他沾着心口血在少年脊背畫符,每一筆都帶着清心咒的韻律:"小殿下可知,你撕的是為師最後件鲛绡衫。"染血的手指撫過獠牙,"賠不起的話,可得肉償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