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绮霞院,淩晏池找了個郎中來。
姜芾渾身無力,雖不曾發熱,但還是讓郎中給看了。
一帖祛寒藥濃濃地熬上一副,她喝了之後便裹緊被子睡下了。
淩晏池來東廂房看她時她已經睡着了。
遠遠望着,床上的人姿态恬靜,睡顔安詳,看來确實是染了風寒,身子疲憊。
他不知今日水榭發生了什麼,她又為何會火急火燎跳下河去救人。
妻子不似她那個唯利是圖的父親,确實是單純良善,可終歸是不懂規矩,舉止太過魯莽。
也罷,一言一行非朝夕能改。
今日之事,不該怪她,他下回定會好生提點約束她。
床上的人蓦然抽動了一下,整個人都往被衾裡縮。
他吩咐她的貼身丫鬟蘋兒再給她抱一床被子,燃起炭火來。
蘋兒歡喜應了。
她邊走着,邊覺着這真是見了鬼了,大爺都與少夫人分房睡,為何今日去了趟宴席,回來竟變得這般體貼入微了。
少夫人濕淋淋地回來,也不知席上發生了何事。不過大爺對少夫人一改冷淡,這倒是好事。
淩晏池又在東廂房轉了片刻,回書房看了一則卷宗,書緣匆忙來報,說是昌安王妃帶了一車禮來,在前院說要見少夫人。
他眉峰微蹙,略起疑窦。
姜芾怎會與昌安王妃認得?
瞥了眼東廂房,想到她方才睡下,不好再驚攪她。
他換了身常服,替她去見昌安王妃。
昌安王妃令家仆卸了一車禮,定國公府的奴仆看這陣仗,議論紛紛。
秦氏聽聞後,立馬笑臉來迎。
可昌安王妃不吃她這套,随意扯了幾句,便無視她,指名道姓要見府上大少夫人。
秦氏被下了臉子,絞着絹帕腹诽:這昌安王妃莫不是席上灌多了酒,帶這一車東西來就為了見老大那個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媳婦。
昌安王妃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淩晏池。
“不知王妃大駕,府上有失遠迎。”淩晏池換了一身竹紋白袍,整個人清貴風雅,“内子偶感風寒,方才睡下,不知王妃找内子所謂何事?”
昌安王妃素來敬重淩晏池的才學,也換上一副笑臉。
聽聞姜芾染了風寒,她一臉愧意:“今日清甯殿上,小兒頑劣闖去水榭,栽入荷花池。若非淩夫人及時相救,我兒恐怕兇多吉少。淩夫人因此染疾,王府無以為報,略備薄禮,萬望世子收下,待夫人醒來,再替我與夫人道謝。”
下水救人一事淩晏池雖聽姜芾說了,可她隻說是有人落水。至于知落水者是何人,當時情況如何,他一概不知。
以至他認為她行事魯莽,若是大人落水,又何須她一個弱女子逞強下去救人。
可現下從昌安王妃口中聽說來龍去脈,他眸色轉暗,心腸漸軟。
是他錯怪她了。
昌安王妃的幼子不過五歲,若當時耽擱了一時半刻,或是她撞見了卻掉頭去喊人,孩子恐怕就要淹死湖中。
她奮不顧身救人,他卻還怪她無禮莽撞。
他與昌安王妃寒暄了幾句,最後退還了那車禮箱。昌安王妃隻好收回了禮,聽聞姜芾病了,又令人回王府取了批上好的藥材來。
這一來二去,便一直坐到深夜才離去。
淩晏池送走了客,并未去書房,而是又去了東廂房。
姜芾身子強健,喝了碗濃苦的湯藥睡了半個時辰,出了一身的汗,是被熱醒的。
她再度醒來時整個院子都暗下去了。
她不覺得身上綿軟無力,反而精神了些。
她趿着鞋下榻,下意識便探窗望向書房。
淩晏池去前院時未熄書房的燈,以至于她以為他還在書房處理公務。
他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她想起來雖有些失落,但仍會情不自禁去細細尋找他關心她的舉動。
一想到那些,甜蜜便能席卷走幾分落寞。
她還是迷戀他,無法自拔。
他讀書,她也挑燈與他一起。
他寫字,她也鋪開紙張研墨。
她每晚遙遙望着,等到他熄燈,她才安心地吹滅蠟燭。
蘋兒聽見房中的動靜,猜她是醒了,笑嘻嘻進來:“少夫人,您醒了,身上可還不适?”
“我好多了,我還能起來寫字呢!”姜芾自己披好衣裳。
“少夫人,您睡着時大爺來看過您,還吩咐奴婢點上炭火,多給您抱一床被子。”
姜芾雙眸綻圓,裡面盛滿粼粼蕩漾的燭光。
欣喜破殼而出,長出一朵五彩斑斓的花。
夫君來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