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嵘:“你若不放心,我們且去城中醫館尋大夫診治一下我的傷勢可好?”
“不是我不放心,是你自己的身體……”
司錦話語一頓:“我們?”
“你不同我一起去嗎?”
司錦皺了皺眉,自是不覺蕭嵘這般成年男子前去醫館問診還需要有人陪同。
但見蕭嵘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眸中期待毫不掩飾。
她想,自己若是拒絕,定是少不了被他軟硬皆施一番糾纏。
“那你打算何時去?”
“現在就可以。”蕭嵘并無侵略性地緩慢上前一步,“你願意陪着我嗎?”
司錦:“……”
他就非得要用這麼奇怪的措辭嗎,真是令人……
“走吧,你暫時先不要說話了。”
*
司錦與蕭嵘一同出行,在府上下人看來,便是夫妻倆在長時間的冷戰之後終于重歸于好了。
于司錦而言,她的确是在與蕭嵘心平氣和的相處。
但無關重歸于好,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即使再和蕭嵘多相處一個月,她的答案也不會改變。
正想着,司錦忽的從飄起的馬車車簾看見窗外街景。
“怎走到這頭來了,城西不是有間醫館,過了橋不就繞路了?”
蕭嵘聞言,傾身往司錦身邊湊近了些,探着頭看向她那一側的車窗外。
司錦一怔,眼前放大了蕭嵘的側臉,面上拂過一片帶着藥草味的微風,便聽見蕭嵘意外道:“是嗎,我還沒察覺,竟是已經駛離這麼遠了。”
司錦:“你是故意的嗎?”
也不知問的是故意繞了遠路,還是這會故意湊近她身前。
蕭嵘直回身,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坦然地看着司錦:“不是我在駛車,怎能是我故意的。”
司錦:“……那我們現在去何處?”
“既是已經過橋,就去城南街口的妙手堂吧。”
司錦神情微變,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
蕭嵘已先一步道:“到了,我們就在此處下車吧。”
馬車前的馬夫應是聽見了這話,很快就駛着馬車靠向一旁路邊停了下來。
司錦面色不自然地避開馬車車簾。
“怎麼了?”
司錦:“沒什麼,那就下車吧。”
蕭嵘先行躬身走出馬車,司錦跟在他身後。
入目一棟寬至半條街道的青綠建築,正中門前牌匾龍飛鳳舞地寫着“繪樂坊”三個大字。
一陣悠揚的樂曲聲傳入耳中,街邊正巧有人朗聲道:“接到傳信我一早就出發了,竟是到這時候才趕到繪樂坊,但今日可算能見着我定制的那幅畫了,為此我可等了足足一月之久。”
“那還不快進去,讓我也瞧瞧你說的那位畫師究竟有多厲害。”
那兩人似是因着情緒激動聲量稍大,叫周圍的人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晰。
司錦下車的動作一頓,眼前出現一隻寬大的手掌。
她赫然回神,自是沒有伸手:“你身上有傷,我自己能下來。”
就算沒傷,也才不要他扶呢。
蕭嵘收回手來,視線随她下馬車的身子緩動。
“你方才在看什麼?”
他的聲音将司錦的目光喚了去,一經對視,便令她心慌了幾分。
“是想去繪樂坊嗎?”
“沒有。”司錦很快回答,又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太緊繃了。
她落地站穩緩了一瞬呼吸,擡頭沖蕭嵘露出一副平靜的模樣:“我知曉繪樂坊,賞樂作畫陶冶情操,的确是個不錯的地方,但我們今日是來看大夫的。”
蕭嵘深深地看了司錦一眼,随即輕笑了一聲:“你說的是,聽你的,那我們去醫館吧。”
蕭嵘轉身的同時,未見司錦在他側後方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
回府後,司錦回了秋水院,蕭嵘身後跟着一衆家仆,忙碌着将今日在城南妙手堂開的藥整理分裝。
沒過多久,蕭嵘的下屬在院中下人的問候聲下,為他送來這幾日的公務文書。
松瀾院主屋的房門緊閉,博古架擋住了側窗照入的光束,在桌案前映下一片陰影,沉暗得有些壓抑。
蕭嵘坐于桌前,神色晦暗不明。
“東西拿到了嗎?”
此人躬身,從衣襟中取出卷起的紙張:“回大人,這是夫人命人在繪樂坊繪制的輿圖。”
蕭嵘垂眸掃過手中圖紙。
幾日時間,由民間繪制,自是無法繪制得多麼精細。
但随圖紙上蜿蜒道路看去,已然可見此圖的目的地。
正是西丘。
蕭嵘眸光逐漸陰冷,像是一片幽暗的黑潭,深不見底,冰冷徹骨。
他凝視着繪制粗燥的圖紙,直至親眼看見自己動手撕碎了它,眸底的情緒才肆意翻湧了起來。
他拿出抽屜裡的另一張桑皮紙放到下屬手裡。
“待她前去取圖時,讓繪樂司的人将這張輿圖給她。”
下屬錯愕一瞬,伸手接過紙張,又很快了然:“是,大人,小的提前派人前去途徑地守着。”
“不必,萬一她改變主意了……”蕭嵘話語一頓,手指撚住一片碎紙,擺弄着,摩挲着,最終緊攥住。
“若是沒有,我再親自把她找回來。”
午後的屋檐下拉長一道沉暗的陰影。
司錦渾身止不住發抖,屏着呼吸疾步離開了松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