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錦眉心舒展開來,呼吸也變得均勻。
蕭嵘卷起她的衣袖和褲腿,為她傷處上過藥後,熄滅了燭燈躺到了她身旁,把她攬進了懷中。
夜色正濃,他的瞳眸在暗夜中仍舊湛亮,視線貪婪地纏繞在近處的臉龐上,唇角攢着心滿意足的笑意。
*
東方欲曉,晨風習習。
門前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蕭嵘一夜未眠,眸中卻不見半分疲色。
他伸手替司錦掖了一下被褥,緩慢起身離開了懷中溫軟。
半晌後,房門打開。
門前是早已候着的大夫。
蕭嵘側身将人放進屋後,三兩步又回到了司錦身邊。
大夫替司錦診脈後,又查看了她腦側的傷勢。
他躬身道:“小的鬥膽一問,夫人身上可有嚴重傷處?”
“沒有,僅磕碰和擦傷。”
大夫聞言神情凝重地蹙起眉來。
蕭嵘問:“怎麼了?”
“回大人,夫人的狀況仍如小的昨日診斷那般應是并無性命之憂也不算嚴重,若夫人身上也僅有外傷,按理說應當不至于昏迷至此,可夫人還未醒來,依小的拙見……”
“說下去。”
“夫人腦部傷處并非表面所見的皮外傷,而是傷及内裡。”
屋内一瞬沉寂,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大夫當即軟了腿,屈膝跪地,連忙又道:“大人饒命,夫人并非無法醒來,隻是還需一些時間,小的定會竭盡全力醫治夫人。”
蕭嵘平靜地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去一眼,聲色無瀾:“我并未說她無法醒來我就會懲治你。”
大夫心下一驚,背脊發僵,不敢細想蕭嵘此話何意。
蕭嵘重新看回司錦,目光中的少女平靜安然,好似未被任何苦痛侵擾,被他虛攏在懷中,也乖巧得不像話。
無法醒來嗎?
他似乎沒注意到自己唇角勾起了愉悅的弧度。
*
很可惜,那名大夫并非為活命胡言亂語。
司錦的确蘇醒了過來,就在蕭嵘短暫離開屋中的片刻間。
蕭嵘返回時,剛走過長廊還未到門前,便聽見了不遠處的屋内傳出熟悉的聲音。
他神情微怔,随即加快了腳步,三兩步走到門前。
屋内。
司錦身體緊繃地縮在床角,纖瘦的身形和蒼白的臉色讓她看上去十分柔弱,漆黑的眸子裡滿是不安。
身體的疼痛令她知曉自己負傷在身。
但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她連自己是誰也全然不知。
她遭遇了什麼,身處何處?
他們是誰,她又是誰?
“夫人,您别害怕,小的是鎮上的大夫,他們都是您丈夫身邊的侍從。”
“不……我不認識你們。”
司錦茫然無助地搖頭,後背貼着牆壁感到一片冷意。
“夫人,您身上有傷,還是先行躺下吧,否則小的無法向大人交代啊。”
“你别過來!”司錦一聲驚呼。
房門正這時從外被人打開。
光亮照入,門前出現一道颀長的身影。
開門的聲響令司錦驚恐更甚,她慌亂擡眸看去,隔着一段距離一眼對上那人看來的目光,令她神情凝滞了一瞬。
來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挺拔,他長着一張出挑的俊朗臉龐,氣場凜冽,眸光冷厲,一眼可辨是身份不凡之人。
司錦回過神來時,陌生的男人已然大步走到床邊。
她看見男人躬身放低身姿,朝着床榻裡探身而來,心下霎時騰起一絲古怪的情緒,但她說不上來是什麼。
是害怕嗎?
好像也不是,這個人看上去對她并無惡意。
是熟悉嗎?
不,她并不認識這個人,熟悉的好像隻是他看着她的目光。
眼前這個人神情很複雜,像是欣喜,又像是緊張。
比不安的她更為小心翼翼的,向角落裡伸出手來。
司錦緊盯着他,看着他正望着她的眼眸,又看向那隻寬厚的手掌。
身體好像本能地要躲,但自己已然縮至牆角再無退路。
司錦唇瓣輕顫,聲色低微地問:“你是何人?”
在門前已經聽見些許的對話,到此時當真被司錦詢問出這樣的問題,蕭嵘還是不由神情一滞,腦海中有片刻空白。
随之而來的是迅速翻湧而上的暗潮,肆意洶湧地擊打在他腦海,叫嚣着他卑劣的欲.望。
不認識他了?
本該因某種私欲而為此感到喜悅,他卻覺得有些難過。
怎麼會,不認識了呢?
司錦看見眼前男人的表情愈發古怪,似是悲傷,又似狂喜。
他好像快被什麼淹沒了似的,看上去很不正常。
司錦覺得自己應該更害怕了,可事實上心裡卻逐漸平靜了下來。
“你認識我,是嗎?”她主動開口,低聲試探着。
蕭嵘懸空的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啞聲回答她:“是。”
他看着那張憔悴虛弱的臉龐,眼角還挂着可憐的淚痕,她躲在床角縮着身體抱着雙膝,眸中滿是無助的茫然,茫然中卻也映着他的面容。
僅有他的面容。
司錦得他肯定的回答,忍不住再問:“那你是誰?”
蕭嵘曾認為自己隻要能一直看着她就好。
近在咫尺的,緊密纏繞的,永遠看着她。
不久之前,她還是那麼的抗拒他。
此刻她卻回應着他的目光,漆黑的瞳眸裡帶着幾分期盼,等待着他道出一句能令她安心的話語。
司錦逃離的這一個月時間,他每日都在追尋她的蹤迹。
一路找去撲了空,那便繼續再找下一處。
他不曾停歇,不知疲憊,從沒有認為自己會找不到她。
卻沒想過,他找到她了,她卻不認識自己了。
就像在暗中窺視她的這十幾年一樣,他從有一刻停止過想要将她占為己有的欲.望,卻也從未想過她有朝一日會真正屬于他。
獨屬于他。
欲.望無止境,他享受把它壓抑在陰暗角落裡的感覺。
讓它膨脹,發酵,讓它啃食自己的骨血。
這一刻,它脹大到了極緻。
蕭嵘薄唇翕動,聲色輕緩地告訴她:“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記得了嗎?”
司錦不安地縮着肩膀,迷茫地搖頭。
興奮湧上眸底,被他以悲傷之色全數掩下。
蕭嵘将手逐漸探到了她的手邊。
司錦手指一松,他的手指便順勢擠進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牽着她緩緩離開角落,終是來到他面前。
“别害怕,我會陪你慢慢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