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歲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接過來喝了一口。
他原先喝得比較多的是紅酒,畫畫沒有靈感的時候偶爾會喝。喝啤酒還是第一次。很明顯的酒精味和苦澀的味道。
他故作老成地想,也許這就是煩惱的味道吧。這樣想着,也漸漸适應了啤酒的口感。
他們默契地看着月亮喝着酒,海浪翻湧,這是一個靜谧的長夜。
借着酒意,檀歲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今天一定要試探好孟亦陽對謝斯年的心意,好讓他找到糾正劇情的突破口。
于是他大喝了幾口,任由帶着溫度的紅暈蔓延到脖子上、臉頰上。他悄悄挪得靠近孟亦陽了一點,他全身的注意力都在接下來怎麼措辭上,也就沒注意身旁的人後背明顯地僵硬了一下。
孟亦陽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們微微相貼的小腿上。檀歲的臉頰上帶着可愛的紅暈,他知道他臉頰的觸感,像是最甜蜜的蜂蜜,又像是童年時沒有買到的棉花糖,一想到便會如同巴甫洛夫的狗一樣搖尾乞憐。
他的喉嚨蓦然覺得幹渴,大喝了一口酒。
檀歲的雙眼已經失去焦距了,隻要一個側頭,就能靠到他的肩膀上。他一定是不勝酒力,到時候他會很樂意帶他回去,抱回去、背回去,都可以。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聽到他用因醉意而軟綿的聲音問。
喜歡?孟亦陽有片刻的出神。
最初的喜歡,是媽媽拉着他的手,這是她第一次那麼親近他,用幾乎誘哄的語氣道:“亦陽,你得讓斯年哥哥喜歡你。你喜歡斯年哥哥的對不對?喜歡就是想要親近。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去親近謝斯年。多一個人對于我們都是多一條路。”
可是他并不想和謝斯年親近。看着媽媽滿含期待的眼神,他隻能點頭。
此刻,他下意識看向檀歲。肌膚接觸的溫度從小腿上傳來,可他仍覺得不夠。
“有的。”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真的有暗戀線!
但他來不及高興。酒醉是個很奇妙的感覺,檀歲不覺得天旋地轉,隻覺得頭腦發昏,困意如山。
在閉上眼睛前,他說:“那你喜歡……”謝斯年嗎?
肩膀忽的一沉。孟亦陽幾乎要滿足地喟歎一聲。
“嗯,我喜歡你。”他低聲回答。
這句話,檀歲沒有聽見。
他手中的酒瓶脫力落到沙灘上,發出一聲輕響。
孟亦陽将檀歲調整到一個靠着會舒服的姿勢,才道:“偷聽了這麼久,還不出來嗎?”
不遠處的椰子樹後面,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來人神色未見絲毫慌亂:“我是來看看我偷跑出來的受傷室友,說是偷聽就太難聽了吧?”
“不過還好我跟着出來了,不然怎麼能看到真有人圖謀不軌呢?世道險惡,連小島上也不是很安全啊。”秦昭笑着感歎,但是眼睛裡面卻沒有多少笑意。
“我才是更應該擔憂的吧。”孟亦陽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一想到有你這樣半夜跟蹤的室友,我也覺得世道很險惡啊。不過歲歲出來為什麼不告訴你呢?不會是不夠親近在他那裡根本查無此人吧?”
拙劣的激怒人的把戲。
秦昭并沒有為此生氣,他看着檀歲毫不設防兀自貪睡的側臉,才品出一點遲來的怒氣。他走近伸手就要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檀歲抱起來,孟亦陽不容置疑地攔住了他的胳膊。
“秦昭,在鏡頭外的人就永遠待在鏡頭外,不要自己入局,免得玩火自焚。”孟亦陽撥開他的手,輕哂道。
“海風太大了,他本來就受了傷,你如果想讓他生病難受,盡管可以在這裡和我僵持着。”秦昭收斂了多餘的表情,漫不經心地提醒,“與其擔心我,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如果檀歲知道了你和孟如璋的關系,還會這麼親近你嗎?别做夢了。”
“……”
孟亦陽無聲地看着秦昭把檀歲抱起,終究沒有再攔他。他困得要命,被這麼挪動了也隻是輕哼了一聲。像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往他懷裡靠了靠,自發找了個舒适的位置。
秦昭轉身不再和神情晦澀的孟亦陽交流,向着别墅走去。
檀歲偷溜出來的時候其實他并沒有睡着,隻是想看他又要弄出什麼把戲。沒想到正好聽到他和孟亦陽對話的後半段。孟亦陽回答了什麼他并不關心,他惱怒的是随随便便在病中喝酒。
他這樣輕,一定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孟亦陽也哄着他,由着他。好歹檀歲叫過他一聲“哥”,他不能眼看着豬把白菜拱了。
他感受着吹拂在胸口的清淺呼吸。背了他兩次,換他不排斥他的靠近,也不錯。
看着秦昭抱着檀歲離去的背影,孟亦陽怔怔地想起,多年以前,孟宅的那個月光如水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