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陸拾離感覺自己腳下的天台都跟着雷聲一起震動起來。她一面穩定住自己拔除血咒的右手,一面關注着頭頂雷罰的動靜。
在天際的雷光落下來的瞬間,楚情詞迅速運轉靈力朝天擡起右手,白色的火焰頃刻間包裹住了整個石亭,擋住了想要劈落的天雷。
兩者相碰間,迸發出了刺目的光芒,令原本沉寂的黑夜宛如白晝一般。除了陸拾離與楚情詞,其餘幾人都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就是現在!
陸拾離眼中浮現暗金色的光,她擡起左手迅速抽出了口中銜着的朱砂筆,劃破自己的右手臂。以沾了血的朱砂筆迅速在虛空中繪制下一道符咒朝着天雷打去。
楚情詞滿眼驚愕地看向那不安分的人,本能的想要喊住她,卻又擔心她分神,隻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滿腔無法排解的怒氣,一下全撒在對抗的天雷上。耀眼奪目的白光混着一絲金芒将紫色的天雷幾乎要逼回雲層裡了。
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天雷,陸拾離還是讓這天雷一下給劈得身體發麻,雙腳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好歹才沒讓自己倒下,不然手上拔除血咒的術法可就斷了。
她劇烈喘息間擡起頭,自下而上看去,恰好對上楚情詞情緒不明的雙目,她那原本明豔的臉緊緊繃着,激蕩的氣流在亭内肆意橫行,卻也僅僅隻能拂動她垂落在腰間的的青絲。
“我沒事。”
陸拾離笑着沖楚情詞搖了搖頭,然後全神貫注應對血咒。
随着血咒一點一點被她從小潛身上抽離,小潛終是忍不住痛苦地掙紮起來,聲嘶力竭的哭喊起來。
“陳禮,我好疼啊!”
“陳禮!你現在踏出圈,這一切就白費了!”豆大的汗水順着姝顔的額角落下,現在她為了穩住小潛的狀态,已經沒有餘力去看着陳禮了。
“我知道,我知道。”陳禮緊緊閉起眼,垂落在身側的兩隻手,用力握緊,指甲幾乎都快要嵌入掌心之中。
“束!”
陸拾離一聲擲地有力地輕斥,糾纏在小潛體内的血咒終于全部通過六合鏡被剝離出來,融合成一顆血球被她抓在了手中。
但事情還沒有結束,拔除了血咒還要将它驅散,不然就會反噬到陳禮身上。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本應該是她承受的惡果,但陸拾離不想這樣。
這少年好像比同齡人單薄許多。
陸拾離強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握着血球慢慢走到陳禮身旁,繞着之前圍着她畫好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詞。
“祓禊去祟,災厄消散。”
在走過第三圈時,她将血球抛向空中,整個血球忽然燃燒起來,又如同絢爛的煙火一般消散。
“你為什麼……”剛剛收起靈力施法的姝顔見到這一幕有些不解。
為什麼要替陳禮做到這一步,這本就該是她承受的!
陸拾離此刻就算想解釋也有心無力,剛剛被天雷那麼一劈,她現在胸腔裡還悶悶的發疼,連忙踉跄着撐着一旁的桌面坐在了石凳上,大口喘息着。
“姝顔!”楚情詞出聲制止她繼續往下問,将白色的火焰召回手中,稍稍平穩了一下内息便立刻走到陸拾離身側,右手輕輕按在她肩上。
陸拾離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的手……你剛剛也消耗很大,别再為我浪費靈力了,我沒事,休息下就好了。”
她能感受到,楚情詞的手很涼,顫抖得很厲害,顯然天雷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更何況還要分心給小潛提供靈力。
她自己隻是迎了天雷一擊就差點潰不成軍,而楚情詞卻是完完全全堅持到了結束。
楚情詞眉頭微微皺起,并不打算聽她的。誰叫這人,任意妄為,非要橫插一手。
但在她就要強輸靈力時,她感受到陸拾離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氣又大了幾分,像是無聲的對抗。她隻好歎息一聲作罷。
姝顔看着眼前一切忽然覺得有些糟心,但一轉眼看向桌子上的霏妖,就更糟心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感謝她們幾個為了救她忙了一夜的人,而是找那個害得她差點死去的人。
蘇醒過來的小潛精神好多了,身上枯黃的葉子都簌簌掉在了地上,長出了新的嫩芽,不再是那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
重獲新生的她從石桌上爬起,朝着陳禮脆生生地喊:“陳禮。”
和她第一次遇見陳禮時一模一樣語氣。
作為霏妖的她,是攜帶希望與春雨一同來到這個世間的。
她是在一座公園裡遇見的陳禮。
那時候,陳禮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雨中的長椅上發呆,任由風雨吹落在她身上,即使手裡拿着一把雨傘。
好像這些于她而言都無關緊要了。
小潛看見她的雙眼中一片荒涼,即使滿園的春色都入不了她的眼,哪怕一分。
“陳禮,下雨了你為什麼不打傘呢?”
小潛從雨幕中走出來,絲毫不費力就從陳禮手中拿到了傘,然後跳上長椅,替她打起傘。
“人類淋了雨會生病的。”
由于身高的局限性,即使小潛站在了長椅上努力舉起雨傘,還是打着了陳禮的頭。
陳禮迫不得已壓低了身子,看向無論是外貌或者是動作都無法忽視的妖怪,眼神裡有了一絲波動,“把傘給我吧,你這樣我沒辦法伸直脖子。”
她看見眼前應該是傳說中的妖怪,臉上帶着一絲窘迫将傘遞過來時,心裡多了幾分對她的好奇。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校牌上寫了。”
被雨淋濕的校牌上寫着——高二三班,陳禮。
小潛從石桌上跳下,朝着她走去。
陳禮依舊站在陸拾離畫的圈内,定定看着走來的小潛,沒有選擇後退,也沒有往前。
而後突然蹲下,掩面哭泣起來,哽咽着說:“對不起,小潛,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