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妖,按照世間萬物的自然規則,此刻應該無法存在于人世間吧?”陸拾離望着陳禮道,“所以,你是用什麼方法将她強留下來的?”
霏妖是每年在二十四節氣雨水那天,随着春雨降落世間的精怪,又在每年立夏的時候離開世間,沒人知道它們會歸于何處。
但被強留于世間的霏妖會死去,如同在秋天枯萎的花草,但來年不卻會再生。
明明陸拾離的語氣十分平淡,可陳禮聽後卻像是十分害怕,低頭盯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呼吸急促,“我、我……”
陸拾離的目光跟着垂落在陳禮手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你該不會是……”
“用自己的血吧?”
楚情詞動了動手指,施法将陳禮的右臂強行按在桌面上,捋起她的袖子。
果不其然,袖子下的小臂上是縱橫的傷口。
她閉起眼,揮手解去術法,口中忍不住冷冷罵了一聲:“愚蠢。”
“你父母不是捉妖師嗎?你不知道人類的鮮血對妖怪而言意味着什麼嗎?!”陸拾離擡手抹了抹臉,她也很想罵陳禮一聲,但看她那樣子又說不出口。
“知道。人類的鮮血對妖怪來說是十分珍貴的補品。”面對楚情詞的責罵,陳禮這次沒有再畏畏縮縮。
陸拾離歪了歪頭,疑惑:“沒了?”
就這半句?這也太不靠譜了吧?!後半句提都不帶提的?
“沒了。我父母隻告訴了我這些,書上也都是些隻言片語。”陳禮同樣疑惑,從小到大,她隻聽說了這句話啊?
姝顔在一旁冷笑:“人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
“對于妖怪來說,人的血肉确實是很珍貴的補品。”陸拾離歎息一聲,目光轉落在一旁楚情詞身上。
“但是,也需要尊重她們的意願。若是她們不願吸食你的血肉,那麼你的鮮血會變成束縛在她們身上的血咒,令她們痛不欲生。”
“怎麼可能?!”
陳禮不願相信,父母所說的話,是她親耳聽到的,書籍上的記載也是她親眼看見的。
卻在此刻全都被推翻。
在燈光的照射下,她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從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
楚情詞反問她:“真的是從沒有人嗎?就連你口中的小潛也沒有和你說過嗎?”
“陳禮,你不要再用你自己的血喂養我了,我好難受……”
楚情詞的話一字一句似乎有千斤重,砸得陳禮頭暈目眩,而小潛當時話撥開層層阻礙重新在她耳邊回響。
她當時隻以為……這是小潛心疼她不想讓她這樣做。
看着陳禮失了血色的臉,楚情詞并沒為此心軟,似要讓這股鑽心的疼痛更長久一些,好讓她長長記性。
“如果她不願吸食你的血肉,那麼這些就會變成她的心魔,讓她一面無法擺脫對你鮮血的渴望,一面又需要努力克制傷害你的欲望。”
姝顔在一旁補刀:“倘若你當時放她離開,就根本不用向我們求救。那隻霏妖也是笨,被你害成這樣還天天對你笑臉相迎。”
要不是那隻笨霏妖攔着她,她真的很想半夜将陳禮暗鲨了。
“所以……是我自己害了小潛。”陳禮擡起雙手,平靜的看着它們,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眼淚毫無預兆地就落了下來。
默不作聲的鐘語燦看着身邊哭成淚人的陳禮,打算先放下她要把自己抓走去換東西的仇。
“她畢竟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即使你們妖怪再不喜歡人類,也應該先救救同類吧?那隻霏妖?”
又轉頭對陸拾離道:“你倒是說話啊,捉!妖!師!”
“嗯……解開血咒對我來說那當然是小菜一碟。”陸拾離故作輕松道,“但眼下離來年的雨水節氣,還有一段時間,小潛又該如何活到那個時候呢?”
她起身替楚情詞倒了一杯熱茶,殷勤的很。
楚情詞一本正經地端起茶杯,垂下眼簾,“霏妖是妖,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不過在此以後直到來年雨水,陳禮你都不能再見她了。”
“好,我不會見她的。我一定不會再煩她!”陳禮一面擦着眼淚一面應下。
“咳咳。”姝顔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朝陸拾離向面前桌上的杯子使了使眼色。
陸拾離十分上道的替她斟滿:“姝大人,請喝。”
“你别以為我們是在使壞故意拆開你和霏妖。”姝顔慢悠悠地解釋。
“她如果活下去,每天早晨都需要十位山精妖怪收集的晨露替她續命直到雨水。你生活在人群中,不說你不認識别的妖,光她留在那兒就十分危險。”
陳禮自然聽懂這話裡的深意,自己與小潛終究是兩個世界的,隻是因為一場雨相遇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
陸拾離轉頭看向玻璃窗,雖然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但卻能依稀看見密密麻麻的雪珠砸落下來。
“下雨了?”陳禮臉色一變,猛得起身往玻璃門邊走去,“小潛一個人在家,很危險!”
“這麼大的雪雨,你是打算淋回去麼?”楚情詞将一串鑰匙遞給陸拾離,“車子在門口,會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