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裡沒有一絲陽光，好似給看不見邊際的叢林上都蓋了一層厚厚的灰。
忽然間，原本安靜的塵埃都飛散到了空中，如同利劍一般的八條長腿從密林中穿過。
草木被折斷的簌簌聲和劇烈的喘息聲混雜在一起。
陸拾離傾盡全力地奔跑着，想要擺脫身後窮追不舍的蛛妖，可無論她往哪個方向跑，都跑不出這一片樹林。
好不容易她看見了一條路，路的盡頭沒有樹叢的陰影，她欣喜地跑過去，才發那是一處懸崖。
再回頭時，一人高的蛛妖已經向着她步步逼近，她已無路可退。
“你别再過來了！”陸拾離向它懇求道。
蛛妖卻對她不斷重複着：“為何不動手。”
“不，我不要！”
陸拾離一步一步往後退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長劍，最後将它丢棄在地上，閉上雙眼轉身沖向懸崖。
沒有預想中的失重感反撞入了一片柔軟的懷抱之中。
她睜開眼擡起頭，在懸崖的邊緣上，接住自己的人陌生而熟悉，“楚情詞？”
……
“然後呢？陸拾離是她們師門唯一一個三次都沒通過試煉的人，最後被逐出師門了嗎？這和我們蛛妖有什麼關系？”
姝顔坐在吧台前纏着楚情詞告訴她為什麼陸拾離會那麼害怕蛛妖。
“然後，陸拾離的師尊，将她和一隻從未傷過人的蛛妖關在了山上，責令她必須殺了蛛妖才能離開。”楚情詞垂下眼，不知在看些什麼，有些失神。
“她殺了那隻蛛妖？所以蛛妖成了她的心魔？”姝顔追問。
“不，是蛛妖自己化作為人形撞死在了她手中的劍上。此後，她就與師門決裂，獨自一人遊曆四方。”
楚情詞想起那時候陸拾離與她說的話：所有捉妖師都覺得妖天性就壞，生來就是會傷人的。可我總在想，那是不是對妖的偏見。
“你們幾個，這事聽後就忘了，知道嗎？這原本也不是什麼秘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她不僅僅隻是單純害怕蜘蛛。”
她向幾人丢下警告朝吧台外走去，因為她剛剛聽見了樓上的陸拾離在喊自己。
姝顔和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鐘語燦點了點頭，聚寶兒站在她肩上，五彩蹲在聚寶兒頭上，就像是疊疊樂一樣。
“再說點别的呀！”姝顔伸長了脖子喊道，她此刻對陸拾離和楚情詞的過往十分感興趣。
“趕緊把店裡打掃幹淨，等會我要是看見窗上落了一寸灰，我就卸你兩條腿。”
楚情詞的聲音從樓梯口傳過來，姝顔立即歇了八卦的心，努力認真的擦拭起吧台，将遺留在上面的檸檬片收拾幹淨。
再多的八卦，都沒有她八條腿重要！誰讓她忘記了楚情詞的叮囑！
陸拾離感受到一陣微風從面前拂過，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視野從模糊到清晰，看見楚情詞在自己面前坐下，用微涼的手掌貼着自己的額頭。
剛剛夢境中的人容顔與眼前的人影重疊。
“我睡了很久麼？”她一張口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從回來起，睡了一天了，天都黑了呢。”楚情詞收回手，柔聲問：“燒已經退了，要不要喝點水？吃些東西。”
“嗯？一天了麼？那我今天還沒給椿婆婆送土豆呢。”
陸拾離點了點頭，随後就自己撐着慢慢坐起。喉嚨幹得冒煙，身體簡直和散架了一樣酸痛，真是一不小心就被感冒趁虛而入了。
她揉捏肩膀的各種小動作在楚情詞靠近時瞬間停住了，熟悉的體溫罩着她，不過隻有片刻很快就離開。
“别惦記你那土豆了，你隻需要有空的時候去看看她就好了，這才是她的目的。”
楚情詞在陸拾離身後疊了一個枕頭，好讓她靠得舒坦一些。
等她再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時，她發現陸拾離捧着水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或許是病了的原因，她發現陸拾離此刻的眼神與平時有些不一樣，像是隔了一層霧，沒了平日裡的拘謹，配上額前睡得蜷曲起來的碎劉海，就像一隻綿羊。
她想，看上去就很好欺負。
楚情詞問：“怎麼了？難道今天我格外好看？”
“嗯。”陸拾離先是點了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是每天都很好看。”
她回過神時話已經說出口了，由于沒有撤回的功能，隻能連忙舉起水杯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慌亂。
“做噩夢了嗎？”楚情詞打算暫且放過她。
“唔。”陸拾離抿了一口水，回應她的聲音從玻璃杯裡傳出去。她發現裡面有一股淡淡的檸檬味，看着她遞過來的清粥，“這些都是你做的麼？”
楚情詞點頭：“不然還能是聚寶兒？”
陸拾離被她逗笑了，“它不把一整個檸檬塞我杯子裡就不錯了。”
放下水杯，她細細品嘗起楚情詞熬的粥，味道很不錯。她還以為自己頂多吃一兩口，結果卻吃完了，雖然量不多。
“看來不需要問你我做得怎麼樣了。”楚情詞遞了一張紙巾過去。
陸拾離接過紙巾擋住自己紅了的臉，“當然要，你問了，才能給我一個誇你的機會。”
“那味道如何？”
“大概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那種好吃吧。”
楚情詞跟着她笑了笑，收起陸拾離手中的碗，直接去水池邊清洗。
陸拾離目光就這樣跟着她過去，又跟着她過來，跟着她在這個小房間裡打轉。
“還要再休息一會兒嗎，我在今晚這裡陪你，保證你不會再做噩夢。”收拾好，楚情詞又坐回了原位。
“好。”
陸拾離沒有推辭，重新鑽進被窩裡，原本一向習慣平躺着的她，側起身，面向床邊的人。
楚情詞每天的衣服都幾乎不重樣，除了腳上的兔子拖鞋，今天顯然她沒有出去，穿得很休閑，在純白色的衣物外披了一件灰褐色的羊絨外衫。
看起來很柔軟，和夢裡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