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奶奶把自己最寶貝的東西留給了他。
最開始,不管傭人怎麼勸,他每天晚上一定要抱着裝玉佩的木盒睡覺,不然睡不着。
他把自己對奶奶的思念和依戀,全部寄托在這個方小小木盒上。
這是他安心的源泉。
每次傭人趁他睡着想把木盒取出時,不管動靜多小,他都會一下從睡夢中陡然驚醒,然後抱着不撒手。
時間一久,傭人沒法子,打小報告了。
于是有一天,夏仲山威脅他,如果晚上再抱着木盒睡覺,就把它給扔了。
那時的夏仲山于他而言,高大、威嚴、不可反抗。
每當他眉毛一橫、用嚴厲的目光看着他時,他都會吓得發抖。
夏仲山總喜歡用這種方式強迫他聽話——不管是那時、以前、還是以後。
他隻得委屈地松開木盒,小心翼翼擺到床頭,不再抱它睡覺了。
但是,這難不倒他。
每晚睡前,他都會睜大眼睛先瞧它一會,然後湊近,悄悄跟它說一聲“奶奶晚安”,才安然閉上眼。
每每極度想念奶奶,或在家裡受委屈了,他就會打開木盒,把玉佩取出來,摸一摸、看一看,握在掌心。
好像這樣,奶奶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從未離去。
實在太委屈的時候,他會把玉佩捧在臉頰邊,一邊偷偷思念,一邊在抽泣中入睡。
漸漸地,那對玉佩不僅是奶奶留給他的最珍貴的遺物了,也成了他渾身上下最最重要的東西,比奶奶給他買的心愛玩偶還重要上許多。
可是有一天,他放學回到家,發現床頭的木盒倒在地上,盒蓋開着,裡面的東西不見了。
他心裡一緊,慌忙在房間裡翻找,可是找了半天,連床底下都找遍了,仍是沒找到。
他沖出房間,一個個傭人問過去,問遍了所有人,回答都是:沒看見。
他含着淚,環顧這棟大得誇張的别墅,傷心地想,别墅那麼大,他該去哪裡找。
突然,他想到了夏天恩。
他記得有一次,夏天恩搶他玩偶被他拒絕時放過話:“什麼破爛玩意,我還看不上呢,我要你的玉佩!”
那時吓得他當即将玉佩藏了起來。
戰戰兢兢等了幾天,發現夏天恩沒什麼動作,他以為這事就過去了。
他趕緊沖去夏天恩房間,找到了他。
卻隻聽夏天恩一臉無所謂地說:哦,難看死了,我扔垃圾桶了。
他憤怒地推了他一把——那是他第一次對他動手。
然後飛速跑出門,去翻垃圾桶。
家裡的、附近的,慢慢擴大到整個小區的。
從下午太陽還很大的時候,一直找到深夜,最後連路燈都熄了,打上了手電筒。
可是,全小區的垃圾桶都讓他翻遍了,卻絲毫沒見到玉佩的蹤影。
夏仲山讓傭人叫他回家,他不回,最後是強行被傭人扛回去的。
一進門,夏天恩就捂住鼻子:“好臭,你太臭了,離我遠點。”
他問夏天恩把玉佩丢哪了,夏天恩說不記得,說不定被别人撿走,也說不定被運到垃圾場裡了。
他很生氣,和夏天恩扭打在一起,最後被夏仲山強行分開。
夏仲山說,丢了個玉佩有什麼稀罕的,并不分青紅皂白地讓他罰站兩個小時,而夏天恩則坐在沙發上撒嬌,讓媽媽給他吹吹。
他面對着牆、站得筆直——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罰站了,他輕車熟路。
隻是,聽着身後大人的哄聲,他突然很想奶奶,很想很想。
他頭沖着牆埋得很低,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第二天一放學,書包沒來得及放,他就跑去了附近的垃圾場。
夏天的垃圾場臭味、酸味、腐爛味一股腦熏來。
他捂住鼻子,看着堆積如山、比他個頭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垃圾堆,心裡一陣絕望。
他強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埋頭翻找起來。
最後,天黑透了,手上也沾滿黑泥,整個人臭熏熏的。
但他依然沒有找回那對玉佩。
他“砰”地一下坐到地上,終于忍不住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