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内心并不平靜,那個問題還在困擾她。她沒辦法忘記烏鴉随口評價的那句宿傩還算照顧她。難道這竟然是真的嗎?她覺得不該是這樣。
也就是又一陣子後,烏鴉又落在她的屋檐上。
飛鳥本不存在于這個季節。
【我看見宿傩不在。】
理論上,烏鴉也不該會說話。但他說了。
浮舟慢吞吞地挪到走廊上,吹着涼風,對前來勸她回房的侍女擺擺手:“我知道他還在忙,沒回來。”
這是把她當成盼男主人回來的怨女了。
浮舟不在乎她們是如何看的,由着人誤解。
寒涼的風讓侍女們不願出來,她也樂得獨處。
“所以,你第一次出現在這裡,是要做什麼?”宿傩曾診斷,浮舟身帶寒症,但現在她也不計較什麼陰陽五行的學問,坐在地闆上猶處春夏。
他回答:【我來帶你走。】
“我也沒說這就要離開呀。”這會兒她倒開心起來。
或者故意套上幸福的遮掩。
【我活了許多年了,浮舟。】
浮舟忽然說:“宿傩其實對我一點也不好。”
【所以你可以回旅館休憩。】
風穿過竹林,吹在浮舟裸露的小腿與腳踝,羅襪搖搖欲墜,她還勾着腳。
她聽明白了,困擾了自己好些天的問題,在宿傩那裡差不多是個笑話,在烏鴉這裡,更是輕如雪片。
“……你前幾天還說他頗為照顧我的。”熱氣自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你提出的事項,他本可以聽後就殺了你。但他沒有。】
【你的經曆或許痛苦,但他的遺産卻很寶貴。】
夠了,浮舟想到冬風正鑽進她的衣服,想到黃昏日暮的餘溫和熏香殘留,孤獨感深入骨髓,在她周圍撐開一片玻璃罩--
然後别人就可以在展覽櫃外觀賞展品了。
聽說幻想被害是一種強烈的自憐行為,但她一刻也沒辦法停止這麼想。這是應該的嗎?這是不應該的嗎?
糾結于這些真的又有意義嗎?她頭暈眼花。
“好吧,你說的都對……我離不開他。”浮舟低下頭,扯了個借口:“而且我喜歡他,隻希望他能更愛我一點。”
浮舟忍着嘔吐說出這句話,于是好像所有的悲劇色彩都有了源頭,其名為愛。
隻有浮舟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她自卑并希望着至少他們沒嘲笑到真正的她。
好歹她還能保留點尊嚴。
【距離會延長思念,況且,旅館現在是春天。春天并不冷。】
浮舟還是沒擡頭,勾起的腳尖放下,于是未經束縛的足衣脫落。她忍不住想,這些遁入修羅的家夥心裡難道隻有工作和預算管理麼?
其中的滑稽讓她稍稍放下了心中不平。
烏鴉不屑于理解她的想法,還在勸。【至少不會讓你感到痛苦。】
當真?浮舟微笑着深表懷疑。
【旅館更溫暖,舒适,你會有合适的菜譜,甜點。】
她光腳踩回地闆,扶着廊柱起身,準備回室内取暖。
【我可以在之後幾次讓你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