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頓了一下,随即鎮定地點頭:“是的,萩原警官明明看起來還很年輕。”
萩原研二做出有些失望的樣子:“好吧,就叫‘萩原哥哥’也行,叫一聲來聽聽?”
“喂,你這家夥不要欺負小孩子!強迫讓對方喊自己哥哥什麼的真是不要臉!”
“到底是誰非要讓小牧山叫自己哥哥的啊!”
竟然又自顧自地吵起來了……
棕發少年好笑地歎了口氣,拿起桌上吃到一半的烤魚,繼續啃起來。
被問到問題就禮貌地回應,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做出為難的樣子。話不多,更多時候隻是安靜地聽别人聊天,看起來并不因為覺得被冷落而尴尬,反而偶爾露出聽得興緻勃勃的表情。
這樣一副乖巧的樣子,與伊達航記憶中,在洗手間聽到的那個冷漠的聲音相差甚遠。
是在演戲嗎?
今天他狀似乖巧地透露出的這些信息中,又有幾句是真的?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兩人一旦吵起來就會吵個沒完,眼看話題又要扯遠,伊達航忽然問道:“對了,你那個外國人朋友現在還在日本嗎?”
正在認真聽萩原和松田吵架的棕發少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問自己。
他眨了眨眼,說道:“他在的。怎麼了,伊達警官想找他嗎?”
伊達航笑笑說:“突然想到有一些關于案子上的細節,想要請教一下有常年在國外居住經曆的人。我記得他是金發吧,是美國人嗎?”
“啊,算是吧,他是日美混血。”少年端起啤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才說,“不過他過兩天好像要回美國辦事,不确定什麼時候回來……伊達警官想什麼時候見他,我可以幫忙轉告。”
“可以啊,那就麻煩你了——或者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給我一個他的聯系方式嗎?倒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所以也不是非見面不可。”
少年猶豫了一下說:“我可以先征求一下我朋友的意見嗎?”
“當然。”伊達航欣然應允,“不用着急,我随時等你的消息。”
他沒有追着現在就要回複,這似乎讓少年隐隐地放松了一些。
伊達航覺得,到這裡就可以了。他擔心過猶不及。
然而萩原研二顯然不這麼想,他滿臉好奇地再次湊近,表現得像是一個熱情到沒什麼分寸感的人,不停追問着少年那個金發的外國朋友的細節:
“竟然是美國人嗎,長得帥嗎?跟小牧山是怎麼認識的啊?”
一連被問了好幾個問題,少年顯得有些無措。
但或許是出于禮貌,他還是慢吞吞地回答:“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跟我關系還不錯,不過他從小就去國外生活,所以其實也很多年沒見了呢。”
避開了外貌的問題,隻透露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萩原研二繼續問:“既然從小就去了國外生活,怎麼最近忽然想起回到日本來了呢?”
少年也不厭其煩地回答:“說是已經漸漸遺忘了日本的文化,所以想回來看看。”
沒什麼意義的答案。再問下去想來也隻能得到一些含糊的不知真假的答案而已。
萩原研二決定換個方向。他做出忽然想起什麼的表情,擋住嘴湊到少年的耳邊,超級小聲地說:“哦對了,該不會這麼巧……你上次提過的那個有被害妄想症的朋友,該不會也是他吧?”
“不是。”
湊得太近了,男人身上微醺的酒氣飄過來,少年不自在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說謊。
答得這麼果斷,沒有多餘一個字的解釋,再配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大概率是在說謊。
“是嗎,看來是我想多了……”
萩原研二裝作喝醉了,一頭栽倒在少年的肩上。
他知道沒必要再問下去了,再問下去,得到的也隻是謊言。
他裝得很認真,倒得也很用力。出于慣性,少年的身體往後仰了一下,但很快穩住重心,雙手搭在萩原研二的胳膊上,試圖将男人扶起。
突然,萩原研二感受到兩隻胳膊上施力的手忽地頓了一下。
就在他以為是自己太重了,猶豫着要不要再假裝清醒一點自己起來的時候,頭頂忽然感到被少年的下巴輕輕蹭了一下。
萩原研二下意識擡頭,迷茫之間,正巧看見少年側過頭看向窗外呆愣的表情。
像是被什麼重要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視線下意識追逐過去,随後眼眸中漫出來不及遮掩的震驚和驚慌。
萩原研二反應極快地順着少年的視線望過去,隻來得及看到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
是輛黑色的汽車?
雖然隻看到了一個車尾,但車型似乎比較特别,令人匆匆一眼就印象深刻。
保時捷356A嗎?
萩原研二不太确定,他好像有點眼花。他用力眨了下眼睛,隻覺得視網膜中少年的輪廓變得有些模糊。
糟糕,還真是有點喝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