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怎麼能不知道呢!
她都承認是認識張冬生了。
王摘陽正要懇求姜舒良幫一幫自己,外面忽然又放出幾聲槍響,姜舒良被吓得身體一哆嗦,弓腰拿雙手堵住了耳朵。
她已經盡量在隔絕那槍聲,但身體的求生本能與記憶中的痛苦化成了一條毒蛇,圈圈纏繞在她身上,吐着紅信子,雙眼滿是壓迫地盯着她。
她陷入諾大的恐懼中,身體發顫打抖。
時間退回到1989年。
那是一個初春,剛度了一個冬的樹枝還沒抽出新芽。
朱城别墅區的一套獨棟别墅裡,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滅門殺人慘案。
朱城有名的企業家王業功、妻子葉貞綠、女兒葉雀盛、兒子王已全、保姆白丹虹,還有王業功的小姨子,葉貞綠之妹葉潔輕,全部被人槍殺于王業功的别墅家中,死狀殘忍。
其中葉貞綠、葉雀盛、白丹虹、葉潔輕在死前被多人侵犯,死後被辱屍。
在這場滅門案中,當屬最殘忍的是死者葉雀盛當時年僅九歲,以及葉雀盛的姨媽葉潔輕死時,新婚不滿一年,懷有身孕五個月。
時間都快過去十年了,這場滅門案的兇手至今沒有落網,當年警方成立專案組開誓師大會,揚言百日内破案,還受害者與受害者家屬一個公道,可此案一直沒有偵破,成為了朱城當地一樁有名的懸案。
兇手恐怕都不知道,姜舒良是89年那場滅門案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位目擊者。
姜舒良蜷縮躲在床底,目睹王業功被槍殺,葉潔輕在王業功被槍殺後,先後被兩個犯罪嫌疑人侮辱,之後枕頭捂上她腦袋,連開三槍,葉潔輕滿頭是血倒下,正好看見了藏身在床底捂着嘴落淚的姜舒良。
那年滅門慘案響起的刺耳槍聲,與如今銀河大世界響起的槍聲形成一個閉環。
姜舒良的身體在随着時間長大,但靈魂一直被困在1989年的那場滅門慘案中,她躲在酒吧櫃台下,好幾個瞬間閃現,帶她回到了案發現場的那個床底。
濃烈撲鼻的血腥味蔓延,充斥在整個空間裡。
姜舒良身處在三樓的一個小房間床底,目睹那場可怕的犯罪不止一個犯罪嫌疑人,從她看見的不同鞋子數量,都是多達十來雙。
犯罪嫌疑人大于十個,現場證據沒有完全被破壞幹淨,可警方愣是連一個犯罪嫌疑人都沒抓到。
當年姜舒良能僥幸活下來,多虧她沒有冒險探頭去看犯罪嫌疑人的臉,但早知案發後,乃至多年後,這案子成了疑案懸案,她情願去偷看犯罪嫌疑人的臉,被發現後殺死自認倒黴,可要是沒被發現而是活了下來,起碼還能提供有利于警方偵破此案的線索。
外面安靜下來,槍響停止。
過了十餘分鐘,有人拿大喇叭喊道:“各位貴客,不好意思,剛剛發生了一起小意外,現在恢複正常了,請大家入座,該吃吃,該玩玩,我們郭老闆說了,今晚大家受了驚,結賬買單時,給大家打八折。
這是銀河大世界一樓經理黃蘊達的聲音。
室内被槍打破的燈一時半會兒修不好,黃蘊達做了兩手準備,一手準備是安排人擡來了臨時應急燈,一手準備是讓一樓的服務員們雙手拿着蠟燭,為客人們照亮。
一有光亮,王摘陽轉頭就要對蹲在身旁的姜舒良說話,卻發現她不見了。
早在有光亮前,姜舒良就摸索爬了出去。
王摘陽從酒吧櫃台下爬出,眼下四處搜尋,都沒看見姜舒良。
還好劃燃火柴看清了她的臉。
她很好辨認,兩條盤踞在臉上的醜陋傷疤就是她的标識。
這場風波過了一天後,姜舒良在公共洗衣台聽見有人聊起,前一晚來銀河大世界放槍響的那撥人,确實是郭季明的仇家。
雙方的梁子在兩年前就結下了,原因無它,就是郭季明手裡的一個頭牌被對方老大看上,兩人情投意合,對方開一千萬的贖身錢,讓郭季明放人。
金燦燦的搖錢樹,郭季明豈會放。
這次的沖突源于那頭牌與郭季明介紹的一個貴客好上了,而那頭牌又沒與現男友分手。
現男友也是個有勢力的人物,不甘心被戴了綠帽,便軟禁了那頭牌,郭季明得知後,派人将那頭牌搶了回來不說,還把對方與前妻生的三歲多女兒,剁掉了一根小拇指,這就惹怒了對方,帶槍帶人來銀河大世界砸場子鬧事了。
姜舒良手搓滿是肥皂泡的衣物,靜靜聽着她們的閑聊。
1998年的朱城,很亂。
不僅朱城,别的二、三線城市同樣亂。
掃黑除惡的龍卷風還沒刮來。
姜舒良藏身在銀河大世界這個狼窩裡,就是想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找出89年王家滅門案的線索。
她在這裡三年了,收集到的線索也僅僅是主導這場滅門案的始作俑者,可能是一個叫‘牙簽堂’的不良團體,隻是可能,而牙簽堂的老大代号‘嫦娥’在四年前人間蒸發,失聯下落不明後,牙簽堂解散,人員早已散落在全國各地,沒有在朱城了。
姜舒良在朱城撿不起,也拼湊不了一塊真相碎片,但她不願離開朱城這個承載仇恨與淚水的地方,她要等,等到罪犯伏法,真相大白那一天,才不辜負這麼些年的等待與吃下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