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冬生咋就死了呢!這銀河大世界最近忒不太平了,先是秦五彩的前男友來找茬生事,開槍傷了人,後來秦五彩也被人捆進編織袋,沉湖淹死,現在又……”
姜舒良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這麼一段話。
銀河大世界最近的确不太平,姜舒良也因這不太平,好幾次在白天都被吵醒了,睡不了整覺。
姜舒良半睜眼,窗外大太陽光刺進了她的眼底。
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了,陰曆就正式進入1999年戊寅年,空氣裡彌漫着一股鞭炮紙味與糖香味。
姜舒良睜開眼,都把眼睛閉上了,她實在是不想起床,太困了。
今天淩晨六點下班後,姜舒良拿着手表,緬懷了一會兒母親葉貞綠,又想起與周廣豪的點點滴滴,失眠了幾個小時,終于約在上午十一點入睡。
一覺入夢,夢的全是烏七八糟的東西,腦子都廢了。
現在被吵醒,姜舒良少見的有起床氣,她難受的長哼出一口氣,似牛哞,又似狗喚。
那幾個窩在屋裡聊天的人一下停止了聲音,齊齊看向姜舒良。
她在床上翻滾了半圈,四肢反扭,一動不動看着打擾她好覺的那幾人。
住集體宿舍,最讨厭的,莫過于休息時間不同步。
“咋啦,姜舒良,你是不是中邪了?”同事秋豔在姜舒良眼前揮了下手。
平時姜舒良也奇怪,不愛講話,但這樣不言不語直勾勾盯着人,還屬頭一次。
算了,一群蠢家夥,姜舒良沒有說話,翻過身面朝下躺着,腦子清醒了些,再無法入眠了。
那幾人見姜舒良翻過身躺着,以為她又睡過去了,便又開始講起了話。
剛開始迷迷糊糊将醒未醒時,姜舒良就疑似聽她們講,張冬生死了,現在她們繼續聊天,再次提起張冬生死了。
确定張冬生是真死了,姜舒良渾身冒出了一股冷氣。
昨晚張冬生拿着嫦娥的照片在她眼前晃悠,話中明裡暗裡示意,想要窺見嫦娥的真面容,那就在早上下班後,去東邊保安亭找他,用身體付出代價。
姜舒良是打算赴約的,不過不是從了張冬生,而是往張冬生那地方撒上魔鬼辣的辣椒粉,好好治他一下,要他從此不敢招惹自己。
中途周廣豪的出現打了下岔,姜舒良就把張冬生這一茬的事忘得徹底。
現在想起了張冬生,就是從她們口中提到的死亡消息。
太快了。
昨晚張冬生還犯賤活潑亂跳,今天就死了。
據說張冬生被郭季明賞識,已從保安隊隊長升成了銀河大世界的四樓經理,可謂是前途無量,憑張冬生那小聰明,再加上他溜須拍馬的功夫,他遲早晉升為郭季明的心腹。
死在了這個時候,對張冬生來說是充滿了遺憾。
冬生,冬死。
生于冬天,死于冬天。
“張冬生死在了東邊的保安亭裡,電鍋裡還煮有火腿、臘排骨等好東西,鍋裡翻天冒滾地升着熱煙,警察法醫來現場看後,初步判定張冬生是中毒。”
“中毒?是有人給他投毒嗎?”
“誰知道呢,那些來曆不明的火腿、臘排骨等一鍋端,都被法醫拿走了,不知道是有人投毒,還是火腿變質引起的毒變。”
……
姜舒良維持一個姿勢聽她們聊天,胳膊僵硬了都不曾擡一下,一直等她們散去離開,姜舒良才從床上坐起來,愣了愣,轉頭望向窗外不遠處的那片延城湖。
在姜舒良進入銀河大世界工作以來,見過了多起或他殺、或自殺的事件,湖中也不止打撈起秦五彩這一具屍體,延城湖也不止見證過張冬生一人的死亡。
當下這個無序的世道裡,能平安活下去找到滅門案兇手就是姜舒良的最大心願。
臉上有兩條醜疤,再頂着一對垮下來的眼袋,姜舒良一到崗就被領班點名批評了。
“服務員的臉,就是我們銀河大世界的招牌,你看看你,平時臉上那兩條疤,看着都怪讓人惡心,現在眼睛還烏青發黑,别人是越收拾越漂亮,你是哪兒醜,就把自己往哪兒拾掇。”
眼看姜舒良的形象實在難看不過關,領班就把她調去後廚幫忙,不讓她見客。
這引起姜舒良的不滿。
但不滿也得受着,她也知道自己沒睡好覺,臉龐憔悴外加黑眼圈眼袋,這形象着實在一衆漂亮的服務生裡,是個醜陋的存在。
姜舒良被分配去後廚,那後廚領班圓頭圓腦,胳膊能比姜舒良的腰粗。
他扔給姜舒良一塊抹布,一件舊圍裙,一指水槽中已堆積的碗筷道:“洗幹淨。”
後廚的活兒比姜舒良在一樓當服務員重多了。
在洗碗前,姜舒良想找一雙洗碗手套戴着,可她無論問後廚的任何人,都是碰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