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搭理她,也沒人肯給她一雙手套,還譏笑諷刺她是來銀河大世界幹活兒的,還是來銀河大世界享樂的。
享樂的出門右拐直達,來幹活兒的就老老實實幹活兒,别說那些有的沒的不現實的東西。
雖然這幾天銀河大世界不太平,接連死人,但銀河大世界照樣歌舞升平,客流處于上升中。
震耳的音樂聲都傳進後廚中了。
水龍頭流出的水流細長,姜舒良坐在堆滿碗碟盤杯的大紅盆旁,佝偻彎折腰,将洗幹淨的碗碟,一個個堆疊好。
不停有沾滿油污的碗碟從前廳送入後廚。
姜舒良一直在洗碗,忙得連頭都沒擡起過一次。
她的世界,隻剩刷碗洗碗,手都洗白皺起了一條條紋路。
正洗得眼花,頭頂上空傳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我問了他們一大圈人,才打聽到原來你在這裡,你不是一樓的服務生嗎?怎麼來這裡洗碗了呢?”
久未活動的脖頸僵硬不已,她吃力地擡起頭,就看見了頭頂日光燈的王摘陽。
姜舒良坐在一個矮小的木凳上,她看見的王摘陽,宛如一個巨人,頭都快頂上天花闆了。
他怎麼又來了。
他不是開了一家餐館嗎?晚上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他關了門又來銀河大世界,他還掙不掙錢了。
“我來洗,我經常洗,我洗得又快又幹淨。”說這話時,王摘陽已經蹲下來,并向姜舒良靠去,打算擠走坐在矮凳上的姜舒良。
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姜舒良遂了他的意,将矮凳讓給他,他取代姜舒良,坐在大盆前洗碗。
他洗着碗,再次向姜舒良找起話說,“”你是覺得一樓的工作太枯燥了,才到這裡洗碗嗎?”
誰會嫌一樓的工作枯燥。
一樓又不用沾水,又不用聞油煙味,再忙也比在後廚工作強。
也隻有王摘陽這個老實人,不會往排擠這方面想。
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做經曆排擠。
從頂着姜舒良這個身份在世界上活着後,她就沒有對人說出百分百的實話,她需用謊言為僞裝保護自己,如果沒有撒謊這層盔甲,她早被傷得千瘡百孔,活不到現在。
“我就是想換個環境,省得瞅那些客人刁鑽的嘴臉,改明兒我還是會去一樓工作。”姜舒良靠在牆上說道。
王摘陽洗碗的動作确實快速利落,就姜舒良說話的這會兒功夫,他已洗了一串碗。
他低着頭繼續洗碗,“确實,你長得這麼漂亮,你去一樓端酒倒水,那些客人難免會騷擾你。”
在王摘陽說出漂亮二字後,姜舒良心裡小小的驚恐,還以為是貼在臉上的那兩道疤脫落了。
正好洗碗處有一面茶色大玻璃,姜舒良往前一照,手還去撫那兩道疤,确認疤貼得很牢實。
不僅疤在,眼下那兩坨眼袋黑眼圈也在。
洗了一陣子的碗,臉都變得有些憔悴滄桑了。
就這樣的面貌,王摘陽還能說出漂亮二字,他的違心或讨好都令姜舒良驚訝,竟然出現了一個比自己謊言還要拙劣的人。
王摘陽洗着碗,瞄到姜舒良在對着那面玻璃照映,偷笑起來。
她也為自己的美貌很驕傲吧。
昨晚才表白失敗,今晚王摘陽沒有那麼沖動,去展開第二次表白了,他用半宿的失眠換來短暫開竅。
他腦子小小地轉了彎,改變了策略。
“你長得這麼漂亮,留在銀河大世界很危險的,遇到那些粗俗的醉酒客人,還會騷擾你,找你麻煩,不如跟我上岸,你去我螞蟻飯館打工,工資随你開。”
從讓姜舒良當自己女朋友,到讓姜舒良離開銀河大世界,去當螞蟻飯館的服務員,這就是王摘陽改良過後的表白。
不那麼的直接,留給姜舒良的餘地。
如若被拒絕,王摘陽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王摘陽一口一個漂亮,姜舒良聽着刺耳,所有人都默認她是醜女,貶低她的容貌,包括與周廣豪在一起期間,周廣豪不少于五次地提出,要帶她去國外最先進高級的美容醫院,将她把臉上的那兩道疤消除幹淨,順便再削尖下巴,隆個胸,把外形塑造成周廣豪的喜好。
隻有王摘陽誇她漂亮。
她就覺得王摘陽在挖苦自己。
可王摘陽那樣的人,别人挖苦他,他聽不出來的,還可能會傻樂,更别說他挖苦别人了。
唯一的事實,那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是真認為姜舒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