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啊,現在事情算是塵埃落定一半兒了,隻要短時間内沒什麼風波,會逐漸被人淡忘的。”石寒楓漫不經心的回,許是太熟,也沒有任何虛讓,直接自己吃了起來。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吃薯條嗎?因為小時候,一直聽同學說,薯條怎麼怎麼好吃,但是我媽不給我買,說,買一包薯條的錢夠買幾斤土豆了,夠我吃一個禮拜。”
梅若溪輕哼一聲,猛的喝了一大口酒,似乎在品味,許久,才又開口:“然後我就真的讓她給我買了一個禮拜的土豆,我試了各種我能想出來的辦法,自己做薯條,但是都失敗了……”
現在,終于可以吃得起各種各樣的薯條了,但是卻到了稍微多吃點就止不住發胖的年紀。
自律的梅律師,怎麼可能讓自己發胖呢?
所以在吃完第二根薯條後,她又端起了酒杯。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看來今天的梅律師,心情不怎麼好。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石寒楓不動聲色的叫來服務員買了單。
梅若溪扶着額,歎息:“瞧我,叫你來談正事兒的,和你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幹嘛。”
正襟危坐的梅律師,一秒專業上身。
“這個事兒,恐怕沒那麼容易結束,你要有心理準備。”
石寒楓重新坐下,放棄要走的心思。
“受害人家屬不鬧了,這事兒就拖着,還能有什麼變數。”
這話,不言自明,辦案不力除了客觀原因,陸老闆的介入則是主觀因素。
“我現在懷疑,那個老狐狸知道誰是那晚的司機。”梅若溪忽然湊近,低聲對石寒楓說,帶着黏膩酒味的氣息,就這麼闖進石寒楓的鼻腔,有一點不那麼舒服。
他往後傾了傾,半晌,才說:“我看未必,如果真的知道,就不會這麼慌了。他隻是不敢賭罷了。”
梅若溪眼神有點恍惚,到底還是喝的有點多。
往日,想見陸雲升哪那麼容易,現在呢,這倆月得見了有三五次吧。
兩人一合計,估摸這事兒呢,可能與陸雲升有關,也可能無關,但是陸雲升謹慎慣了,加上上市的節骨眼,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或者被競争對手拿來做文章,他要的是萬無一失。
如果問題最終出自自己身邊,那麼要把破壞力降到最低,如果事情最終與自己無關,那麼就更不要因此起任何風浪。
送完梅若溪,已經快淩晨一點,石寒楓照例沒有回郊區的别墅,住在律所邊上他長包的酒店。
孤家寡人的好處,大概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天大地大,四處為家。
過了睡覺的點兒,這會兒反而有點入睡困難。
石寒楓索性起來開了電腦,下周二的開庭,是他這一年來少有的幾次訴訟代理,案子不算複雜,但是影響很大,已經有各路的領導來打招呼,“大案看影響”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讓他有點好笑,從前也不是沒有據理力争過,但是随着成長,他很清楚,有些目的的實現,非得繞着彎兒來,有些勝利的取得,也未必必須在法庭上。
新郵件的提示音響起,他有點困惑,助理吳非并非勤奮如斯,誰這個時候給他發郵件,還是工作郵箱。
點開一看,是對方趕在時限前提交的新證據材料,一份份翻閱,簡祿生的名字躍入眼簾,這是一份專業人士的證詞,證人身份是該領域知名教授,滬市該專業的唯一博士生導師,份量是足夠了,隻是,簡祿生,正是簡臻的父親,已經于前幾日去世,而這份證詞的簽署時間是在兩個半月前。
石寒楓翻看了一下日曆,正是車禍前一周。
案子是知識産權的糾紛,涉及到一些專利技術的認定。雙方膠着不下的點在于:這份技術早已開放在公域,後續權利人對其不斷升級疊代的部分,到底屬不屬于權利人私有,而其他的技術運用人在生産中的改造、升級又應該如何認定其權利。這些技術已經為當地國資委旗下的公司大量運用,其産品也已經有一定的市場占有率,這麼多年都沒有人跳出來說什麼,忽然就有了争議,當年拍闆上馬産品的主要領導此刻也很忐忑。
簡祿生教授的證詞很簡單,隻是證明了其中一份設計圖的稀缺性、領先性。
應該說,這個證詞有用,但是并不是關鍵性的證據。對于一組關聯性并不強的知識産權來說,某一份的一個小細節,不是決勝的因素,論證專利技術的先進性的方法也有很多。
但是,偏偏,這個證詞來自于簡祿生。
石寒楓抽出一支煙,點燃,他最近其實煙瘾并不大,但是深夜的思考,他需要給自己一點刺激。
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口腔,有一絲發苦,他其實并不相信,這麼丁點的事兒,能值得一條人命的代價。
何況,這個案子和雲蕪集團沒有半分錢關系。
簡臻睡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上午十點過,拿起手機,有幾條微信留言,都是來自白晶晶。
約她的時間,要去醫院探望。
是了,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父母已經去世。
算一算,再過三天就頭七了。簡臻歎口氣,時間還是過的飛快的。
簡單的回複了白晶晶,約了中午碰面,地方是靠近白晶晶工作室的東湖路Alimentary Grande。
出乎意料的,遲到大王白晶晶先到了。
“給你點了份意面,還有無花果布拉塔。”
說不清白晶晶臉上的笑是謙卑還是讨好,簡臻沒有心力去探究,并且,她也是真的的餓了。
等到甜品櫻桃蛋糕上來的時候,兩人才步入正題。
“有沒有想過,來我工作室,我們一起?”
簡臻是驕傲的,也是孤單的,她似乎不怎麼合群,也不太懂得合夥,但是眼下,她需要有點事情做。
因此,她感激白晶晶,雖然總覺得今天的見面有幾分怪異。
白晶晶安慰了她的喪親之痛,但是明顯不願意多提,許是怕她再次觸景傷情,也許是擔心她情緒再度崩潰。
但是,甜品可以治愈一切。一塊蛋糕吃掉大半,簡臻覺得心情平靜,世間溫和。
窗外的梧桐葉子已經落了一地。是時候要為春天考慮。
“晶晶,謝謝你,但是,我……其實現在還不太想出門。”
“但是你一個人待在家裡……”白晶晶有點口幹舌燥,覺得簡臻真的是固執。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而且,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好,所以……”簡臻看向白晶晶,目光真誠,“所以等我想好了,處理完了所有事情,晶晶,我會考慮你的提議,好嗎?”
其實簡臻對于教學是真的沒什麼興趣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媽媽給安排了做繪畫老師的工作後,以需要Gap為由,去了西班牙,她原本想通過時間,緩和與媽媽之間關于工作安排上的矛盾。
結果沒想到,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頭的路。
如果時間倒流,簡臻想,媽媽的安排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份工作很輕松,多餘的時間都可以用來做自己喜歡的事。回顧她這一生,每一步似乎都是在媽媽的安排之下,又都充滿着小小的抗争,就這麼一路在父母打造的安全邊際内,做着小小的自我。
與白晶晶分開後,簡臻想起,還欠着石寒楓近百萬的外債,翻出他留的吳非的電話,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