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見上面的時候，簡臻都還沒來的及發現白晶晶的這條點評。

白晶晶踏進房間的第一眼就是覺得：好奢侈啊，一百多平做成兩房，開闊的客廳，因為家具不多，更顯寬敞。

“啧啧啧，豪宅呀！”

簡臻關上門，給她拿拖鞋。

“你就别打趣我了。”

白晶晶其實多少曉得一些，簡臻家裡的條件挺殷實，但是住這裡，還是有點力不從心。

默默的打量了一圈，典型的小姑娘的閨房，陽台上是花花草草，餐廳挂着一幅畫，仔細一看，是簡臻自己畫的。沙發上還放着簡臻的茹伊披肩，兩三本書，散亂着放着。

沒有往房間去，隻瞄了一眼廚房，略微有些淩亂，想起她昨晚的下廚，可以理解。

“一個人住這麼大還不夠奢侈啊。”

“沒有……”合租兩個字剛想脫口而出，陡然想起，白晶晶的八卦精神，罷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變成：“房東不在，出租了一間房間，算是找個人給他看家。所以房租不算貴。”

白晶晶點點頭，也是有這樣的房東的，愛惜房子，舍不得全部借出去，但是又怕房子久沒人氣不好，看屋内家具都是簡潔的地中海風格，應該是哪個小公主家裡人給買的房子，小公主大多時候應該還是住在深宅大院。

“那你算是撿到皮夾子了，這個劃算的。付一間房的錢享受一套房。我哪天能在這個地段有這麼一套房就好了。”

白晶晶感慨，但是她知道，其實以她和汪律雙方家底，自己再努力幾年，也不是夠不着，但是汪律的工作在那兒擺着，還想積極進步的話，倒也不必住在這樣的地段，同樣的預算，甯可在低調一點的小區買個大三房。

“就也還行吧，”簡臻含混的帶過去，怕白晶晶問再多，自己抵擋不住就穿幫了。“打算把家裡房子租出去，這樣就沒什麼壓力了。”

白晶晶倒是一愣，“你舍得？”

簡臻咬咬唇，怎麼說呢，舍不得，但是眼不見才能心不煩，她很怕一個人待在那個家裡，因為處處都有回憶，困着她無法前行，但是她又很清醒的知道，未來的路，隻有她自己了。越是沉溺回憶越無法重新出發，她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她必須保持良好的狀态。

“舍不舍得，人也總要往前看。”

“你能這麼想固然是好。說真的，真的不再考慮來和我一起幹嗎？”二人在沙發上坐定，簡臻早早泡好的南非路易波士茶，添了幾朵玫瑰兩塊肉桂，濃濃的斟出一杯，是白底素紋的杯子，映着玫紅的茶湯，煞是好看。

“你也知道，我還有事情沒有完成，根本無法安下心來。”

“你是說……”白晶晶試探着問，生怕觸及簡臻心裡的敏感詞，惹她不快。

簡臻也捧起一杯茶，點點頭，嗅着香濃的氣息，心裡也暖暖的。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肇事司機，找到之後又要打多久的官司，是否會被判刑，判多久……這些糟心的事，說實話，一天沒有結果，我一天也無法心定。”

她認真的看向白晶晶：“這樣三心二意，時不時要請假處理私事的員工，你要麼？”

白晶晶被她的認真逗笑，又想緩和一下氣氛，噗嗤笑了出來：“你呀，和我這麼認真幹什麼？”

白晶晶心裡清楚，簡臻還沒有放下，她也清楚，這種推讓是一種本能的界限感。

“臻臻，說實話，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來，對我肯定是如虎添翼，所以這個層面上你不用妄自菲薄，和我客套。你來，你心裡挂着事兒，你要請假去跑這跑那，我都理解的。我邀請你，一方面，在商言商，自然是你的能力，另一方面，我也是希望，你可以有點事情做，分散一下精力。難道，你就這樣每一天每一天等下去嗎？”

“我不會就這樣傻傻等着的。晶晶，你的心意我很清楚，一直以來你也幫我很多，但是，的确，前途未知，我不想拖你進來，因為我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什麼時候才會有一個結果。”猶豫了一下，簡臻還是說了出來，“目前，基本定性是意外了，所以你說我心裡的仇恨也好，怨怼也好，怎樣都好，其實，已經沒有那麼偏執了，但是，沒有一個結果我無法安心，我隻想問一句，為什麼當時不及時施救，哪怕隻是打一個120呢……”

簡臻沉浸在回憶的痛苦裡，這個問題反複盤亘在她心頭，就是那一絲的遺憾，那一絲的不甘，讓她無法放下。她可以接受天災，可以接受人禍，但是唯獨接受不了這樣不明不白的宿命。

白晶晶了然，已經定性是意外了，那麼就排除了人為，那麼就排除了背後的陰謀論，也就進一步排除了，簡臻父母得罪人的可能性。

白晶晶内心舒了一口氣，最開始，關于是否幫助簡臻，甚至是否和簡臻走的近，其實汪律是給了她很多警告的，她也觀望過一段時間，保持着若即若離的态度。等簡臻真的守到石寒楓點頭，汪律對白晶晶說：“你這個同學，是有點手段的。”

這話，白晶晶不愛聽，因為她很清楚，簡臻真的很單純，絕不會用什麼手段，但是她也覺得很神奇，那樣的大律師，就這樣接了這個案子。

汪律說，石寒楓是個精明的商人，是個很會權衡利益的律師，唯獨不是一個有感情的人，律協每年都會安排律師輪值法援，石寒楓從入行到現在次次不落，态度認真，但是沒有真正接手過任何一樁案件，你可以說他運氣好，輪值的時候沒遇到什麼當事人委托代理的求助，也可以說他夠狠，能用言語解決的堅決不會插手代理。

他很會安撫當事人，也很會與法官做訴訟交易，往往别人要開上幾次庭的案子，他能同時處理好當事人、法官，争取到調解機會，并且就此搞定對方。

所以，他是一個很講究效率的律師，也因此，他的時間，簡直是别人幾倍的值錢，别人一個案子的時間他能搞定兩個三個。

白晶晶暗暗觀察着簡臻的表情，靜靜地等待她情緒的抽離，見她低頭喝了口茶，才接着開口：“你也别太難過，你看，有石律師在，推進的速度還是比之前快多了。”

“嗯，石律師是個好人。”簡臻認同的點頭。

難道不應該是個好律師麼？白晶晶總覺得簡臻有些什麼事兒沒有說，不過，她從來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不說，自有不說的理由。

“說真的，石律師這麼好，你也可以考慮考慮嘛。”

白晶晶突然起了壞心思，擠眉弄眼的用胳膊肘捅了捅簡臻。

“你想什麼呢，”簡臻嬌嗔，放下茶杯，就要拿起抱枕打過去。“人家幫我很多，難道我這會兒還要拖人家下水？”

“什麼叫下水啊，你條件又不差。”

“我現在孤苦無依，叫條件不差麼？”

簡臻惆怅，她這樣的，按滬市的婚戀市場行情，正常家庭美滿幸福的，都多少忌諱幾分，擱在古代這要叫克父克母。

“說到這兒，我還真要提醒你，你現在大小算個小富婆，以後談戀愛什麼的，真的要注意，别被人吃絕戶了。”

“吃絕戶？”簡臻覺得這個詞兒聽的挺多，但是不甚了解。

白晶晶瘋狂點頭，“就是那個《消失的她》，你看過沒？就是那個女主角，就是家裡獨生女，父母開公司的，最後遇到一個潛水教練，然後這個男的就窮追不舍，最終俘獲芳心……”

這麼一說，簡臻就有印象了，是了，她現在算是整個戶口本就一個人，她沒了，她家也就絕戶了。

忽然有點惡寒，如果她的身邊也有這樣的人存在，于暗中虎視眈眈，她不确定，她能否有足夠的智慧識破，又能否有足夠的勇氣擺脫。

“噫……你别說了，怪惡心的……”

“所以呢，你以後要是談戀愛了，一定帶出來給我看看，我給你把把關，實在不行，帶我家來，我讓我家老白給你威懾一下。”

白晶晶口裡的老白，是白父，一個老警察，志向不算大，從簡臻認識白晶晶以來，就知道他一直待在派出所，還是管最基本、雞毛蒜皮家長裡短的社區民警，白晶晶說，她爸爸之前是做刑警的，其實立過功，但是呢，因為得罪了人，沒升上去，加上一身病痛，就轉到離家近的派出所，熬日子等退休了。

簡臻心頭有點溫暖，作為為數不多的朋友，白晶晶簡直可以獲得優秀朋友的稱号。

有時候她很羨慕白晶晶的大大咧咧，心想，如果自己也是如此這般，是不是會少很多煩惱。

大概是還有約，白晶晶待到十一點，不顧飯點兒，不顧簡臻的挽留，還是毅然決然的要走，簡臻拗不過，換了外套，送她下樓。

“你别送了，還要換衣服，多麻煩。”

“不礙事，我剛好也出門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