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生靈,隻能進,不能出。
與此同時,鄢豐已經找到了被綁縛在院中角落的靈珠,看到她并無大礙,她松了口氣,正要上前去為她松綁,眼前卻突兀地出現一股熟悉的魔氣。
黑影一閃,女孩兒清脆的聲音夾雜着恐懼劃破夜空:
“救命——”
鄢豐眼睜睜看着一團凝成實質的黑氣,先她一步,毫無保留地朝着被綁在角落裡的靈珠而去!
鄢豐下意識拔劍出鞘,可是她心裡清楚地明白——
來不及。
她如今沒有靈力傍身,根本不可能擋下這道極強、極快地魔氣。
……但還是要試一試。
鄢豐暗下決心,腳下加快速度,咬牙要搶在魔氣到達之前擋在靈珠面前,卻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銳思!”
一道小小的身影兀地出現在靈珠面前,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下了這一擊!
滕河搶着跑上前去,接住銳思無力墜落的身體,鮮血止不住地從他的胸膛滲出,将他白色的弟子服都染得血紅血紅。
他幾乎奄奄一息,卻還是掙紮着從袖中拿出那張吸了血的符紙,顫巍巍遞給滕河,氣若遊絲地催促他:“快、快……”
滕河重重點頭,瑩白的靈力将那張符紙包裹起來,朝着被綁縛在身後的靈珠而去!
鄢豐聞言瞳孔驟縮,卻根本來不及去阻止。
因為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罪魁禍首,在魔氣擊中銳思的同時,便不急不緩地邁步,走了出來。
魔氣有增無減,蓄勢待發。
顧不上身後的情況,鄢豐隻能握緊劍柄,閃身上去擋在三個孩子前面,卻猛地對上一雙熟悉的紅色眼瞳。
“第五昭?!”
他還穿着分别時的那一件永夜暗紋黑袍,臉色卻比那時候更加蒼白。
手也裸露出蒼白的皮膚,在月色暗淡的照耀下,尖利的指甲鋒利無比,仿佛在下一刻就會毫不猶豫地貫穿她的胸膛。
鄢豐怔愣地望着他野獸一般,無神而嗜血的眼睛,片刻之後,似有所感地擡起頭。
——一輪圓月籠罩淡淡血色,此刻正高懸夜空。
鄢豐心中一沉,第五昭口中發出意味不明的嘶吼,魔氣瞬間暴漲,竟然将兩個人全部籠罩其中。
視線被魔氣完全遮住,卻反而使她将外面的聲音聽得更清楚。
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提起劍便刺向他猩紅的眼睛。
“明師姐……?”滕河的聲音帶着一點兒試探性的欣喜,竟然無端顯出幾分詭異的瘋狂。
身後傳來一聲驚慌的呼喚,黃色的符咒在這鋪天蓋地的黑氣中被撕成碎片散在空中。
鄢豐勉力揮散魔氣,回過頭,看到她畢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幕。
無形的黑氣在空中不斷彌散,将靈珠瘦小的身軀團團圍住,下一刻竟然又漸漸聚攏在一起,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來!
最重要的是,那些黑色的魔氣,最終幻化成為一個和鄢豐極為相似的女子,此刻正浮在半空,盈盈笑着看她。
别人認不出,鄢豐卻絕無可能錯認——
這正是她連日來午夜夢回,每每萦回在心,不能散去、日思夜想的人,鄢年。
既模糊,又無比清晰。
“她”的雙手分明緊緊扒在靈珠的肩膀上,眼睛卻從始至終,準确而分明地緊盯着鄢豐!
她微微啟唇,像是在喊她的名字。
“鄢、豐……”
下一刻,那黑影很快散去,鄢豐還來不及松一口氣,它便又幻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這莫名其妙的幻影不斷吸引着她的注意,它迫使那些她拼命想要遺忘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從鄢年、阿昭,再到賀靈……
鄢豐心神大撼,身後第五昭的攻勢卻始終不見收斂,反而越來越猛烈。
左右支绌,難以為繼。鄢豐隻能且戰且退,勉力招架。
可是那道幻影的存在感強到讓她難以忽視的程度,很快,她的面前,第五昭的一舉一動好像全都遠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血色——
從一雙沾滿鮮血的手,從汩汩流血的胸膛,從一雙流淚的眼睛,再到最後——
一個小小的,被雪亮長劍貫穿的小孩兒。
鄢豐猛地睜大眼睛,纏繞在她眼中的絲線愈加鮮紅刺目,閃爍之間,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最後一眼,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容地打開門,門上的那道符咒不知何時應該失效了,女子随手将它撕下來在指尖碾碎,姿态優雅、不急不緩地邁過門檻——
正是聶聽琴。
她看了鄢豐一眼便移開視線,轉而朝着那些驚懼地抱成一團的孩子們,竟然微微笑了笑:
“辛苦了……我的孩子們。”
靈珠和其他的孩子們都随着她的這句話順從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從始至終,聶聽琴都沒有看她一眼,直到踏出門檻,才頓了頓,似有所感地回過頭,看着她逐漸失焦的眼睛,輕輕地說:
“好孩子,讓我看一看……右臂恢複以後的你,如今的實力吧。”
門被人“砰”的一聲關上,随風而逝的“霸道”被另一張取代,在門前閃着淡淡的金光。
這一回,是醫家的符咒——
“止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