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不久,進入臘月。
家家戶戶人家開始腌制臘魚臘肉,通過腌制、風幹等手段,使得肉類得以保存。
腌臘魚臘肉需要用到食鹽,可不便宜,在現代一斤食鹽幾元錢一包,物美價廉,她們穿越的晉朝提煉精鹽的技術有了飛躍提升,價格較前朝便宜,層層繳納稅收的官鹽,平常一斤售價達兩百六十餘文,進入臘月後,食鹽價格受市場上漲波動,正規渠道能賣到兩百八十文。
臨江城毗鄰湖泊,魚蝦等河鮮低廉平常,即便到了年關,較平時貴上三四文,買鮮魚腌制的百姓絡繹不絕。
晉朝一斤,等于現代的六百二十克。
林家也跟上腌制臘貨的風潮,這日林書潤與林青葉天不亮到市集采買,來到碼頭晚了些……
路過碼頭小攤,父親與弟弟順嘴跟林芫花打了聲招呼,等他們傍晚回家了一塊兒收拾鮮魚鮮肉,畢竟小十幾斤魚肉,怪沉的。
楊春杏見到林書潤與林青葉,小姑娘哪裡瞧見過他這樣好看的小少年,紅着臉,磕磕絆絆喊了聲:“林叔,林家哥哥好。”
林書潤點點頭。
林青葉呲着大牙樂:“你好啊,你就是阿姐說的春杏妹妹吧,名字很好聽。”
被誇了名字好聽,楊春杏的臉,登時跟隻紅彤彤的蘋果一樣。
送走了兩人,林芫花瞅了瞅楊春杏。
給楊春杏看得手腳無措:“林姐姐,你幹嘛這麼看我?”
“沒什麼。”原主一家人與她們一家有六七分相似,林芫花和弟弟都遺傳了父親林書潤的美貌,也難怪楊春杏看得紅了臉。
平時她和小姑娘在碼頭面對的都是幹體力活的糙漢,冷不丁的,見到個同齡清隽少年,害羞了點,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畢竟楊春杏沒見過林青葉平時賤嗖嗖的模樣,理所當然地被林青葉的外貌迷惑。
中午雷打不動到私塾聽課,吃過午飯,送走媽媽陸英,林芫花開始收拾活魚鮮肉,哪兒能真等到父親和弟弟回家做這些,他們倆在碼頭幹體力活,一天下來夠累了,她挺心疼他們。
養在木桶裡三條三四斤重的草魚,敲暈了,去鱗破肚,掏出的魚雜,與鮮魚頭一同丢到容器裡,給鮮魚清洗掉血污,抹上鹽巴腌制,放到木盆。
礙于家裡條件局限,香料便宜的情況下,可以用花椒、八角、香葉、肉桂和食鹽一起炒香,腌制出的臘肉臘魚風味更佳。
三塊三肥七瘦的前腿肉,簡單清洗,抹上鹽巴,壘在鮮魚的木盆,上頭倒扣一隻木盆,鎖到廚房的櫃子裡,腌制個把星期,就可以拿出來風幹晾曬,形成臘月裡獨有的一道風味美食。
一通忙活,把腌制的魚肉鎖好,直起腰來,林芫花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好一會才緩過勁頭來。
傍晚陸英下工回家,看到廚房裡三隻鮮魚頭,想起了若幹道美食——
煙火與熱氣交錯間,咕嘟咕嘟的魚唇火鍋,魚嘴巴柔軟鮮嫩,口感軟糯,滿滿的膠原蛋白,加入多多的小米椒,煮得紅紅火火,麻麻辣辣。
又或是鮮紅熱辣的剁椒魚頭,利用水蒸氣熏蒸,使得魚肉水嫩嫩,入口即化。加之剁椒和泡椒的風味浸入,一魚兩吃,水嫩之中,多了火燒火燎的灼燒辣痛感,辛辣與鮮香,色香味俱全。
沒有辣椒的話,還可以做美味的魚頭泡飯,亦或者熬得如稠白牛奶的魚頭豆腐……
正想到魚頭豆腐,聽到外頭傳來西施豆腐的叫賣聲,喊着大豆腐嘞。
陸英給女兒拿了銅闆,讓去買兩塊嫩豆腐來。
林芫花拿着銅闆,屁颠屁颠出了院子,大老遠的,聽見隔壁鄰居李氏同豆腐西施打趣:“瞧你家翠翠,開年就十五六歲,到了快嫁人年紀,怎麼不讓她跟着你學打豆腐?好歹有個一技之長,以後嫁到夫家,靠着打豆腐的手藝,日子不會差。”
豆腐西施姓鄭,自從丈夫意外亡故後,帶着一對公婆與女兒生活,靠着打豆腐營生,養活了一家人,沉甸甸的扁擔壓在鄭氏削薄的肩,黃昏的光線映在她堅韌眉目,說出的話直白樸素:“起早貪黑打豆腐,太辛苦,我想讓翠翠學點别的營生。”
說話間,餘光掃到有人靠近,瞧見林芫花,叫鄭氏想起了近來聽王家村的人談論林家,說的最多的就是林家的花兒。
這孩子聰明,能認得千字文,能拿毛筆寫欠條,對于王家村的睜眼瞎來說,能識字認字的娃兒,有文化,是頂頂厲害的人。
“嬸子,我要兩塊嫩豆腐。”
林芫花的話,将鄭氏拉回了現實:“诶,這就給你拿。”
鄭氏遞來兩塊嫩豆腐,沒收銅闆:“嬸子送你的,不收錢。”
“謝謝嬸子了,心意我收下。嬸子做買賣不容易,還是拿着吧。”遞去了銅闆,林芫花拿着兩塊嫩豆腐跑回家。
留鄭氏站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識字後的文化光環,鄭氏覺得小姑娘跟以前的說話做派完全不一樣,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大概是說話做事,跟村子裡沒讀過書的孩子畏手畏腳不一樣。
她家翠翠要是也能像林家的花兒認字就好了。
林家小院這廂,天色漸漸灰暗,林書潤與林青葉父子帶着一身疲憊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