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過，留雪球聞朔被晾在原地，呆若木雞，隻聽二人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困着他？”
“要是現在解開了他又得撲上來咬人，等走遠了再說吧。”
“我還以為你要同情心泛濫，把他送回山腳的村子裡。”
“哈哈大劍，你怎麼這麼懂我，我确實這麼想過。不過他的行為已經養成了，很難被矯正，萬一他在村子裡亂咬人，有……”
“……什麼病？”
“沒什麼。”
最後幾句話被風聲吹散，聞朔聽得模模糊糊。
徐清澤沒有騙聞朔，等二人走遠之後，聞朔身上的禁制果然解開，雪撲簌簌落下，他在雪地裡愣了愣，猛地抓起一把雪揉搓臉頰，把那些墨迹洗掉。
诶等等，我也想看看是什麼樣子……言澤在心中舉起爾康手。
言澤能感覺到聞朔現在的心情很差，很糟糕。也是，常年在山裡作威作福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山大王一朝被打趴，怎能甘心，尤其是那個捉弄他的穿白衣服的，他簡直恨得牙癢癢。
聞朔在空氣中辨别了一下二人的氣味，追了上去。
……
因為忌憚那個徐白扇再使出詭異的法術，這回聞朔沒有直接出現在二人面前，而是謹慎地跟在他們幾十米遠之後，利用周圍環境隐蔽身形，暗中觀察。
路上，吳擎蒼的表情始終很嚴肅。
徐清澤：“想什麼呢，還在想那個小孩的事？”
吳擎蒼：“你不覺得奇怪嗎，這雪山終年凍土不化，寒氣侵體，尋常人根本不敢靠近，可那小孩分明一副在這裡待久了的樣子，還隻穿着一件單衣，他又沒有靈力傍身，怎麼做到的？實在不像個人類。而且你看到他出手的樣子了麼？下手簡直狠毒。”
徐清澤：“隻是一面之緣就讓你意見這麼大，難道是因為剛才吃了虧，面子上過不去？”
吳擎蒼：“……我在跟你說正事！”
徐清澤：“那你想如何？”
吳擎蒼：“這小孩身上處處透着妖異，放任不管恐會成一方禍害。留不得。”
徐清澤似乎歎了口氣，沒有回答。
言澤聽了也在心裡搖頭歎氣。
因為他知道吳擎蒼的話應驗了，後來聞朔果然長成了個大禍害，不僅叛出師門，還親手殺了将他帶到天衍宗的徐清澤。
兩人一路上的插科打诨都傳進了暗中跟蹤的聞朔耳中，言澤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他們此行的目的與收回龍淵殘片有關。
可問題是，他們怎麼知道這裡有龍淵殘片？
二人越走越深，不知不覺來到了那片湖邊。
徐清澤站定在冰面上，煞有介事地閉眼掐指一算，一指對岸的雪山道：“龍淵就在那。”
言澤聽說過，徐清澤除了劍術好，對符、陣、蔔算也頗有研究，幾乎樣樣精通。但他沒想已經到了能算出龍淵殘片的地步。
這不是精通，簡直是開了天眼了吧。
過了對岸就是靈鹿的栖身之所。這下即使聞朔聽不懂人話也察覺出了他們的意圖，他自霧凇林中現身，再次襲向二人身後。
吳擎蒼像是早有準備，反手抽出重劍，将聞朔格擋下。
“铛——”手爪與劍身接觸的瞬間，竟然發出宛如金屬撞擊一樣的嗡鳴，寬劍之後吳擎蒼的臉色微變，他将靈力注入重劍，劍氣傾瀉，将聞朔震開。
在半空中，聞朔又像貓一樣調整姿勢，落地輕盈無聲。
他與兩人拉開距離，再次做出進攻之勢。
“這小子果然是非人之物。”吳擎蒼低頭看了眼劍身上被他抓出的一道淺痕，眉頭緊皺。
那可是玄鐵重劍，與其他劍刃相擊都未必能留下痕迹，能用赤手空拳劃傷，這得是什麼鋼筋鐵骨。
徐清澤則始終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聞朔做出什麼他都不意外似的。
他看了一眼像野獸一樣弓起脊背，仿佛随時會撲上來的聞朔，問：“你覺得他為什麼非要攔住我們。”
“不知道。但不能讓他妨礙任務。”吳擎蒼雙手握劍，劍尖直指對面，與聞朔隔空對峙。
“需要我幫忙嗎？”說着，徐清澤修長的手指已經附在腰間的劍柄上。
“不用。你去回收，這裡交給我。”吳擎蒼向前邁出一步，錯身擋住了他。
聞朔看到那個白氅的家夥居然朝山洞走去，立刻向箭一樣沖了上去。
吳擎蒼豈會讓他得逞，重劍将聞朔的拳腳悉數接下，短短幾息之間，空氣中已閃過無數道金屬相接的火花。
吳擎蒼的戰鬥風格偏向力量型，他對靈力的操控或許不如徐清澤，但近身戰上更勝一籌，而聞朔幾乎是在憑借本能應對，二人打得有來有回，往往是聞朔剛閃避開，吳擎蒼的劍風已至，隻在冰面留下一道深邃裂痕，又或者聞朔重拳揮下，被吳擎蒼錯身擋下後砸落在他腳邊。
雙方纏鬥不下，不一會兒冰面上已經滿是坑洞。
聞朔始終無法越過他，焦躁不安地看着徐清澤越走越遠，急得喉嚨裡發出野獸般“咕噜咕噜”的警告。
“妖異。”吳擎蒼見狀冷聲道。
随着又一次被擋下，聞朔終于不再往前沖了，而是跳遠幾步退至一邊，仰頭發出悠長的狼嚎。
一聲又一聲呼喚同伴的叫聲回蕩在山林之間，吳擎蒼嚴陣以待，等了半響，卻沒看到有半個影子出現。
隻是用來吓唬人的？
不對，吳擎蒼忽然回過頭，言澤也明白了聞朔的用意，他是在叫幫手去攔徐清澤。
一隻又一隻半人高、眼神幽綠的雪狼妖從對岸雪山上沖下來，緊接着不止狼妖，聞朔所熟悉的動物朋友都出現了。
他們将那山洞口圍得水洩不通，一改往日對聞朔的友好，對徐清澤露出最真實的猛獸兇性。
“還以為你有其他同類，原來隻是些山野妖獸。”
吳擎蒼收回了目光，神情淡然。這點妖物，他相信徐清澤能應付得了。
而他也該拿出真格，快點結束眼前這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