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比給貓洗澡還困難,小聞朔看到水和剪刀就跑,徐清澤不得不把他綁在椅子上,在周圍下了幾重禁咒才控制住這小子。
又怕他沒幾天就恢複炸毛形态,索性一剪子下去,把他的頭發修剪到靠近耳朵的位置。
聞朔眼睜睜看着頭發一縷縷掉落卻無能為力,急得直咬牙。最後或許是良心發現,徐清澤手下留情,把脖子後面的頭發留住,編了條長生辮。
果然,臉露出來以後,人也清爽了不少,依稀能看出成年後俊美而沉靜的五官,隻不過那眼神……依舊像野生動物一樣,透着股兇狠勁兒。
嗯,好像更兇了。
徐清澤一給他解開禁制,他立刻扭頭在徐清澤手背上咬了一口,竄到樹上躲起來。
吳擎蒼在一旁看得直搖頭:“完了。這小子連你都咬,徹底沒救了。”
經此一事,聞朔對徐清澤的信任大打折扣,行事更加野性,變得難以接觸。
在衆人越來越嚴重的抗議聲裡,某一日,徐清澤又将聞朔綁了起來。
然而這次等待聞朔的不是水盆、剪刀,或者訓誡,而是幾個愁眉苦臉的弟子。
原來徐清澤仔細調查了一番,發現聞朔對整個天衍宗的敵意其來有自。
他們回到山門的那一天,吳擎蒼和徐清澤前去找宗主複命,吳擎蒼順手找了幾個與聞朔同齡的弟子,讓他們帶聞朔熟悉一下本宗。
他的本意是好的,可壞就壞在,這幾個弟子中有人見聞朔行為舉止怪異,便帶頭嘲笑、捉弄他。硬是把迎新歡迎會搞成了同門霸淩。
但聞朔豈會乖乖任他們欺負,當場便報了仇,此後更是見一次打一次。
漸漸地,其他不明所以的同門也跟着畏懼起來,視他為異類,針對他,成了惡性循環。
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眼下徐清澤找來的弟子正是最初與聞朔結下梁子的那幾位。
徐清澤拍了拍手:“來來來,按照咱們排練的來一遍。”
那幾個弟子彼此對視一眼,一個個苦着張臉,整齊劃一地鞠躬道歉,稱自己不該欺負弱小,今後一定關心愛護小師弟雲雲。
不過看他們畏懼的表情,似乎對“弱小”這兩個字頗有微詞。
聞朔雖然聽不太懂,但他能從他們的言語和動作中感知到情緒,猜出徐清澤的用意。
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決定不辜負徐清澤的好意。
于是他高舉起拳頭——從前在狼群裡他就是這樣立信樹威的——那幾個弟子登時像受驚的鹌鹑一樣縮起腦袋。
“好啦,大家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不要總是打打殺殺嘛。”徐清澤的折扇輕輕一擋,把聞朔攔了下來,“你看這是什麼。”
他伸手一撈,從那幾個師弟身後摸出一個木雕小老虎。
撥弄了一下木雕背後的機巧,小玩偶突然張開嘴巴,磕磕絆絆地唱起了歌。
那歌唱得真的很難聽,根本聽不清在唱什麼。
其他幾個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隻有幼年聞朔沒見過這樣的小玩意兒,瞬間被吸引了注意。
“這是你這幾位師兄給你買的,可愛吧。”瞧見他入迷的樣子,徐清澤自豪地展開白扇。
“徐師兄,這不是……”
有個弟子剛一開口,同伴們立刻七手八腳地捂住他嘴巴,一邊沖他搖頭,一邊用眼神示意。
他視線落在徐師兄握扇的手上——修長手指上有幾處小劃傷,還沾着碎木屑。
是誰做了這個小玩意兒,不言而喻。隻有聞朔沒看出來,捧着那個木雕機巧愛不釋手,來回把玩。
“喜歡就要好好收起來,小心别弄壞了。”徐清澤再一撥弄,聒噪的玩偶總算閉上了嘴巴。
他順便摸了聞朔腦袋一把,最後刷地收起折扇,道:“好了,我該去鍛劍鋒看剛出爐的新品了,有誰想要同去?”
就這樣,徐清澤一點點引導聞朔與旁人相處,同齡弟子逐漸不再排斥聞朔,聞朔的脾氣也好了不少。
這枚木雕機巧一直擺放在他房間,直到後來弑殺師兄,叛逃師門,再也沒回來過。
……
“又閃回,這腦子還能不能用了。”言澤把木雕放下,敲了敲腦殼。
他知道吳擎蒼特意把他安排在這裡,是想釣聞朔現身,但他怕聞朔還沒來,自己先被困在這個充斥着回憶的房間了。
“睡覺,關機。”
言澤不敢再看聞朔的舊物,也不敢睡他的床,從乾坤袋裡找出韓明明給他做的野外生存用睡袋,鋪在地上,就這麼湊合睡了一晚。
之後幾天,聞朔沒有再來找過言澤。
言澤在吳擎蒼的監視下,除了吃飯睡覺,就隻能在小院接受季譚、韓明明的探視——倒是省去了躲避祁昭的麻煩。
從這兩個活寶口中得知,現在的天衍宗一半沉浸在名劍大會即将到來的熱鬧氣氛中,一半則為龍淵殘片被盜而人心惶惶。
言澤問過吳擎蒼,宗主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但吳擎蒼卻神情古怪地回答說,師尊自從那日散會後就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言澤想了想,道:“恐怕天衍宗内部也有叛徒。”
十二門中接連出事,足見敵人滲透之深。這時候是該謹慎一點。
三日後,甄玄終于結束閉關,出面主持大局。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單獨将吳擎蒼和言澤召到偏殿。
在那裡,有一道絕對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背對他們站在殿内,像是在等候。
吳擎蒼隻是遠遠看到那人的背影,神色立刻變了,還沒等言澤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手握在劍柄上,掄圓擲了出去。
“擎蒼,住手。”
這時,甄玄從偏室緩步走出,以劍擋劍,将重劍彈回吳擎蒼的方向,
在吳擎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緩緩擡起頭,沉肅道:“為師需要你帶着聞朔,即刻前往劍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