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兩個要這樣鬧别扭到什麼時候?”
山下溪澗,綠意融融,流泉作響。
言澤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一手撐着側臉,一手用之前搜刮來的劍扇給自己扇風,無奈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一個站在高高的樹梢上,懷中抱劍,閉目養神;另一個則像塊硬石頭似的盤坐在離前者很遠的淺灘上,黑着臉閱讀手中的卷宗。
兩人互相背對,各自思考,連餘光都不想分給對方。
言澤夾在他們中間,歎了口氣,心道,宗主大人,你這都安排的什麼差事呀。
時間回到兩個時辰前。
“擎蒼,你和聞朔一同前往劍宗,回收龍淵殘片。”
出現在殿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見的聞朔。
他的傷勢已經恢複,體型也回歸到成年形态。不過言澤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把他和回憶裡的那個炸毛小鬼頭聯系起來。
“師尊,你在說什麼?難道你沒認出來他是誰,忘記他都做過什麼事了嗎?”
吳擎蒼萬萬沒想到與聞朔再見會是眼前這番場景,他甚至懷疑是自己記憶出現了錯亂,也許聞朔根本沒有叛逃,徐清澤也沒有因為阻止他而被殺死,一切都隻是他的幻想,否則該怎麼解釋甄玄現在的态度?
“龍淵接連失竊,幕後謀劃者尚未露面,當務之急是先找回殘片,清除内奸。我并非是要包庇他,而是眼下隻有他能找出殘片被藏在何處。”甄玄一臉嚴肅地把一本卷宗遞給吳擎蒼,“近來吳州多地有異象發生,正是與龍淵殘片有關,你以我的名義遞拜帖,去駐守當地的劍宗探查一番。”
“師尊,你難道還敢相信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
“這與信任無關,他已與我簽訂生死契,會為天衍宗找回所有殘片。在此期間,天衍宗可以不殺他,但必須有人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吳擎蒼一時語塞。他突然想到,甄玄持有真言之火,一定比自己更警惕地試探過聞朔,這幾日說是閉關,其實更有可能是與聞朔徹夜長談。
至于他們到底聊了什麼,具體達成了什麼,甄玄誰也沒告訴。
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那就直接告訴我東西在哪,我一個人照樣可以完成任務。”
一直沒有說話的聞朔突然開口道:“你完成不了。”
他隻是語氣平淡地陳述事實,但在吳擎蒼聽來卻是火藥味十足的挑釁,“你以為有了師尊的庇護,我就不敢殺你了麼?”
“你大可試試。”聞朔冷漠道。
二人對視之間,火花四濺。
“呃,打擾一下,”劍拔弩張之際,被晾在一旁的言澤突然舉手道:“既然吳師兄有了外派任務,那我是不是也得跟他同行?畢竟我也是他的監視對象嘛。”
在場三人,隻有宗主将目光轉向他,吳擎蒼猶在怒視聞朔,聞朔則是從他進門開始就假裝不認識言澤。
甄玄皺着眉遲疑道:“上次審問過後,我應該已經告訴過擎蒼,不必再審了。”
言澤:“……”
好你個吳擎蒼,居然敢騙我。
他深吸一口氣,幽怨地瞟了吳擎蒼一眼,又對甄玄恭敬道:“但我覺得跟着吳師兄這幾日收獲良多。此行若能同行,曆練一番,增長見識,一定于修為大有進益,還望宗主成全。”
言澤沒忘記自己的主線任務,這次秘密行動正是刷聞朔好感度的絕佳機會,不能錯過。
他又湊近了甄玄的耳朵,以手做擋小聲道:“再說,您放心讓這兩個人單獨相處嗎。”
畫面外的兩人已經各自握上了劍柄,就差打起來了。
其實甄玄本來就有意讓他同行,因為言澤作為與谷清門事件的幸存者,最不可能與盜取龍淵的勢力勾結。
但看着與徐清澤何其相似的言澤,他恍惚憶起,昔年弟子們外出曆練時,不論遇上多刺頭的弟子,隻要有徐清澤帶隊,總能保持和諧。
冥冥之中他好像捕捉到了一絲異常,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很快便消失了。
沉默片刻,他隻是點了點頭。
……
後來甄玄又單獨與吳擎蒼語重心長地聊了很久。
縱觀整個天衍宗,能真正獲得他信任,并放心交付這項任務的人隻有吳擎蒼一個。
吳擎蒼終是沒有再推拒,沉默地背上劍匣,留下一句:“等事情了結,我一定會給徐清澤和那些枉死的師弟報仇。”
心思各異的三人踏上了路。
——然而剛離開山門不到一刻鐘就走不下去了。
起因是言澤随口問了句“咱們接下來怎麼行動”,想聽聽他們的計劃,結果兩人意見相左,各執己見,不肯讓步。
吳擎蒼手握資料,又有天衍宗宗主的拜帖,準備以清談論道之名,去劍宗借住一段時間,順便調查龍淵殘片的下落。
聞朔則是獨來獨往慣了,追求‘效率’,他笃定龍淵殘片就藏在劍宗内部,打算直接找個長老逼問,問出來就去搶。
——總算知道為什麼宗主要派人跟着他了。
矛盾的核心其實是‘這次任務由誰說了算’,針鋒相對的兩人自然誰也不肯妥協。
言澤一會兒走到樹下,一會兒走到河灘,左右逢源,苦心相勸:
“聞少俠,宗主大人讓我和擎蒼兄從旁協查,自然不能放任你亂來,何況你身份特殊,随便出現在劍宗是會吓死人的。還是低調行事,低調。”
“擎蒼兄,别假用功了。天色不早了,咱們還得趕路呢。還有你卷宗拿反了。”
吳擎蒼一臉黑線地把卷宗扔到他身上,紙張嘩啦啦翻過,正好落在了劍宗本代人物關系譜那一頁。
——邵景行。劍宗下任宗主,承影劍繼承者,天下名劍榜排名第十。
他亦是徐清澤的劍友。
言澤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本卷宗,過了片刻,折扇啪地一拍手心,道:“好,都不願意是吧,那這次行動全聽我安排。”
吳擎蒼轉過頭,蹙眉道:“你?你有什麼計劃?”
言澤抖了抖手裡的卷宗,突然神秘一笑:
“我有一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