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叡恩下了車,眼前是一條廣闊的大道。道路中央是一列高大、茂盛的樟,筆直而長的主幹指向天空,把樹冠擡到了很高的地方,葳蕤的枝葉在那裡向四周擴展。
樟樹将道路分成了兩側,一側供人進城,出城則由另一側通行。即使是一分為二,道路也足夠寬敞,能夠容納四輛馬車并行。不過通常而言,馬車隻兩兩并排,走靠近樟樹的一側。餘下的道路要留給那些憧憬着美好未來、選擇步行的學子,毋論老幼,毋論男女。
當然,并不是說乘坐馬車進城的學子對未來喪失了希望。這隻是反應了個人的選擇,有一些學子比較注重“儀式感”,自然選擇從這裡開始行走入城。如果不選擇步行,其實也不打緊。關鍵的是人心,内心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樟樹分毫不差地立在“書香大道”的正中間。大道的兩邊,栽種的是一列齊高的桂花樹。桂花樹要比樟樹矮小許多,整條“書香大道”看起來中間高兩邊低,有種令人安心的穩固感。
單看一側的話,又會有一種天然的傾斜感,陽光、時光還有世界的一切,仿佛都會向桂花傾斜。“書香大道”名字的來源,也更多地是來源于桂花。
現在還遠遠未到桂花開放的時節,枝葉已經初見繁茂的樣子。樹冠靠中央的位置,都是嫩綠的葉片。這片綠色的上方,紅色的新葉一個緊挨着一個地冒了出來,遠遠看過去就好像樹上有一團火焰。
水嫩、鮮活的“火把”鱗次栉比,沿着大道整齊地排列了過去,與高大繁盛的樟樹相映成趣。
如果樟樹代表着“棟梁之材”,桂花樹則是昭示着“蟾宮折桂”的美好願望。無論哪一個,都能給人以希望。長途跋涉的沉重車輪,在這裡也輕快了起來,發出咯咯的脆響。
辛叡恩的長劍系在腰間,雙手背負在身後,輕靈地走在桂花樹下。蘇義山背着一口古樸且考究的佩劍,跟在略微靠後的位置看着她的背影前行。
“我還是第一次來。”辛叡恩高興地說。
“從前的試劍大會都在華山,”蘇義山說,“這還是第一次改換地點。”
“聽說文曲城有位愛才好士的陳家公子,”辛叡恩回應說,“他包攬了大會全部的費用,這才說服諸位見證的前輩把位置換了過來。”
辛叡恩回過頭,看見蘇義山走在她的後面遲遲沒有跟上來。她招了招手,嬌笑着催促道:“義山哥,你快點。”
蘇義山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和辛叡恩并排的位置。
“北方現在亂作一團,丐幫也……”蘇義山感慨說,“能如期舉行已經是一件意外之喜了。”
“不過也好,我很早以前就想到這裡來了。”辛叡恩擡起頭,看着桂花樹火焰一樣的樹冠心滿意足地說。
“其實你想的話,念書便好了。”蘇義山有些不忍心地說,“不需要這樣苛刻地對待自己。”
“不行的,”辛叡恩說,“如果不是我的話,我的弟弟、妹妹,終歸還是會走上這條路。”
蘇義山剛感覺有一些哀愁,辛叡恩轉過臉,笑着對他說:“如果以後叡铮長大了決定接班,我就把重任交給他。”
叡铮是辛叡恩家中那個還不足月的弟弟。蘇義山腦海中浮現了他那張肉嘟嘟、天真無邪的臉,上次他還尿了蘇義山一身。想到這裡,蘇義山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被汗水打濕了,他擡手摸了摸。衣襟還是幹燥的。
“再說了,”辛叡恩接着說,“義山哥,你不是說世熙也要嫁給一個從沒見過的男子嗎?”
“他也會參加這次大會。”蘇義山思緒回到幾個月前。他還記得裴姜熙的穿的衣服,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她的臉了。
如果見到了,我一定能認得出來吧。蘇義山暗自想,内心有些遊移不定。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辛叡恩自然而然地說,“義山哥你不是嗎?”
“我嗎?”蘇義山陷入了沉思。
我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什麼呢?
這時忽然出現在前方的身影打斷了蘇義山的思緒,他輕歎一聲,滿面笑容地和辛叡恩說:“你看那是誰。”
“子安哥。”辛叡恩歡欣地揮起了手。
遠方的男人也激動地向着兩人搖晃手臂。
我們必須要做的事,這些事情暫時放諸腦後吧。現在有春風,有朋友相聚,這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擡起了腳步,向着對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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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幽心中有極其強烈的預感,那條清理過的林間小道一定就是婆婆要找的路。這一次她租好了馬,讓婆婆騎在馬背上,在進入叢林前要盡量讓老人節省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