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叢林果真如她想象的那樣深,那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婆婆,都肯定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曲幽很是擔心,尤其在婆婆精神明顯大不如前的這個階段。
除了馬,曲幽還準備了足量的幹糧。幸而無論是婆婆,還是她自己,其實每一天都不需要吃太多的東西。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足夠裝下婆孫兩需要的水和吃食了。
如果路途遠到需要耗盡包袱的吃食,那就回去吧。曲幽心裡想,那不是一個帶着老太太的姑娘能夠完成的事情了。
“那樣的話就回到城裡,花點錢,找附近的熟門熟路的獵戶帶着我們進去吧。”曲幽在進入叢林小道時已經想好了退路。
雨後林間的小路濕滑,婆孫兩走得很艱難。即使如此,曲幽也沒有放棄的想法。她的唯一标準,就是食物耗盡。不管怎麼說,要保證婆婆的安全與健康。
但曲幽還是折返回到了客棧,不是因為婆婆,也不是因為幹糧耗盡。直到她們回到客棧為止,包袱都還沒有解開過一次。此時此刻,婆婆也正精神百倍地攥着一個姑娘的手,姑娘則是憂心忡忡地看向床榻。
婆孫倆又回到了那間客棧,房間的角落裡,木質的地闆上還殘留着昨晚滲進來的雨水。唯一不同的,是現在房間裡還多了兩位不知名的姑娘,一個坐在桌子旁,一個還昏迷着平躺在床榻上。
“我以後說什麼也不會讓自家孩子碰劍的。”曲幽一邊給醒着的姑娘上藥,一邊想。“多可憐。”
姑娘受的不是一兩處的劍傷,身上、臉上,就連婆婆緊握着的那隻手的手背上,都有未結痂的傷痕。
“會有點痛,忍一下,别亂動哦。”曲幽安慰姑娘說:“上了藥之後,臉上不會留疤的。”
不過藥敷上去以後,姑娘完全是出乎意料地面不改色。
“也是,江湖兒女想來也不會因為一點痛就哇哇大叫。”曲幽心裡想道。她不禁又想起了給象無拔劍時的情境,象無那次盡管痛的龇牙咧嘴,但也是沒有哭天搶地的。
“謝謝你。”姑娘把目光移了回來,看着曲幽認真地道謝說。那對漂亮的眸子看起來像是丢了魂。
“怎麼會傷成這樣。”曲幽疑惑地問道,“樹林裡很危險嗎?”
曲幽是在樹林的小路上遇見兩個姑娘的,這也正是她又帶着婆婆折返回來的原因。
兩個姑娘面部朝下躺倒在泥地堆裡,衣服上滿是血迹。如果不是曲幽自幼跟着婆婆行醫,估計她也要吓暈倒過去。盡管傷得很重,但還有呼吸和心跳,最下面的姑娘懷裡還牢牢地抱着一把褐黃色的長劍。
曲幽沒辦法置人命于不顧,但是她行醫的器件一件也沒帶,況且也沒有随身帶着合适的藥草。于是她隻有把婆婆留在原地,獨自一人返回客棧求援。她一個人的話,是絕對沒有可能把兩個姑娘帶回客棧的。
大家知道了情況都很着急,來了許多平常做力氣活的男人。沒多久,兩個病人就安穩地送回客棧了,客棧掌櫃沒有收取兩個姑娘的房錢,單獨給她們開了一間。就是昨日曲幽與婆婆住的那一間。
往日裡這個時候,婆婆已經在床上睡覺了。但是今天她卻還闆正地坐着,一隻手拉着姑娘不放松,一隻手幫着姑娘整理她的頭發。
“現在應該不危險了。”姑娘回答說。
姑娘的話讓曲幽找不着北。“這大概是危機已經結束的意思?”曲幽心中困惑。
“我師妹的傷姑娘有辦法嗎?”姑娘有些可憐地問道。
“她傷得很重,劍傷從胸口貫穿,”曲幽看了一眼婆婆,說:“如果在武陵的話,我或許還能試試。我和婆婆出門,什麼也沒帶。”
“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嗎?”枯坐了很久的婆婆突然開口說話了。
姑娘看向婆婆,眼底已經有淚水在打轉:“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婆婆。”
初步的處理,曲幽能做的都做了。她看了看床上體征已經暫時穩定下來的姑娘,又望了望婆婆,一咬牙,說:“你也别擔心,我給你介紹一位大夫。你到了武陵城去找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姑娘擡頭看向曲幽,蒼白幹皴嘴唇嚅動了一下。又說:“有勞姑娘了。”
曲幽歉疚地說:“我要帶婆婆去一個不得不去的地方,所以不能和你們一起回武陵城了。”
曲幽有些哀戚地看着婆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也隐隐的覺察到了,那是一件會叫人悲傷,曲幽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也不願意去想的事。也許曲芃自己也察覺到了,正因為這樣,她才會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武陵城。
原來是這樣啊。姑娘看着曲幽,她立即就明白了曲幽心中的悲傷。
那是一種無法說出口事。
“我們回去吧。”曲芃說。她看向房間裡的兩個小姑娘。不知為何,她們的臉頰都挂上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