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面跑出來一個同學,陳禮安下意識将孟辭往自己這邊帶了下,兩個人才沒有撞到。
看到男生握着女生的手腕,站在門口的姜海眼神暗淡幾分,“陳禮安。”
“小心點,差點撞到了。”
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提醒,沒有特别針對她,就是當作一個普通的班級同學。
他這平淡的語氣,卻莫名将她定在那裡,動彈不得,姜海轉過身,看着陳禮安拉着孟辭進了教室。
“陳禮安。”孟辭提醒。
他看向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來似地松開,“哦,抱歉,忘記是在班級。”
暑假那會兒,碰上稍微涼快點的天氣,兩人有時候去山上玩,孟辭一點運動細胞都沒有,大部分路程都是陳禮安拉着她上去。
一來二去的,兩人都習慣了這種肢體接觸。
語氣聽起來可沒什麼抱歉的意思,孟辭其實不介意,隻是不能應對别人打量的目光,就像現在,她點了下頭,“嗯。”
陳禮安想到什麼,“等到春天來的時候,又可以爬山了,不知道我們之前種的那棵樹怎麼樣了。”
孟辭:“希望今年别太冷,不然要凍掉了。”
“是啊,它還是個小樹苗。”
錢途提着兩袋包子進來,“你們在聊什麼,要描什麼,老師剛布置的作業嗎?”他看着兩人相視一笑,更加摸不着頭腦,“怎麼感覺你們兩個有這麼多秘密。”
“既然都說了是秘密,那肯定不能和你說啊。”陳禮安往自己的座位上走,黑色書包單肩挎着,步伐看着有些散漫,其實是起早了,困。
“好哇,現在什麼時期,你這是在‘頂風作案’知道嗎?”
錢途嘴裡塞了口包子,話說不清楚,那個案字的發音發成了愛字,把後面正在補作業的同學吓了一大跳,
“…一大早就聊這麼刺激的話題啊。”
即便空耳聽錯,陳禮安倒是面不改色,隻是略顯無語的看了下錢途,“先把你飯吃完再說,都是味。”
他随手開了窗戶。
靠窗的同學,“冷啊,禮哥。”
陳禮安拍拍男生的肩膀,“醒醒神。”
話是這麼說,他又睡了一個早自習,以前許班在教室外看陳禮安趴在桌子上還會大老遠的繞過來敲他的桌子,可自從陳禮安幾乎每次大考都拿第一後,情況就變成了這樣:
看見班主任過來,陳禮安旁邊的同學更加提高了嗓音背書,
許班聽那大白嗓,又不忍打擊他的上進心,盡量讓語氣聽的柔和,“咱稍微降低點音量,别打擾到同桌休息。”
想求鼓勵的同學:???
陳禮安翻了個身,一擡眼看見班主任站在旁邊,他打了個哈欠坐直身體,“老師…..”
“沒事沒事,我就來看看,你接着睡。”
陳禮安笑了下,“那哪能,我就是稍微趴一會。”
“也不用太用功,該休息就休息。”
“好的老師。”
因為早自習犯困而被罰站在外面背書的同學看到這幅場景:“……”
“先說個事情,下周就是本學期最後一次大考,考完開家長會,希望每位同學都至少讓一名家長過來。”
“許班找你有事?”
原本和朋友站在走廊聊天的陳禮安走過來,孟辭輕聲關上辦公室的門。
【上次家長會你家長就沒來吧?就算忙,也要抽空來一位。】
【那回頭我打電話問問】
孟辭轉過身,“就是說了些學習上的事情。”
陳禮安看看她。
桌角的手機發出震動,孟辭抱着雙膝坐在書桌前,擡眸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班主任,她又将額頭抵在胳膊上。
江纨聯系方式那一欄,她填的是自己的号碼。
半分鐘後,手機停止震動。
開家長會那天,上半場結束學生就可以出來了,家長單獨留在裡面開會,孟辭蹲在走廊靠近樓梯拐角的地方系鞋帶,背着的書包被人從後面不善的踢了下。
孟辭站起來,轉過身。
姜海穿着一雙駝色短靴,以及當下流行的草綠色羽絨服。
兩人有段時間沒說過話,孟辭不想糾纏,她将書包放下,拿出濕巾擦了擦上面的腳印,聲音平靜,“做這種事情有意思麼。”
姜海抱着雙臂,“你媽沒來嗎?”
孟辭的動作頓了下,看到女生那雙黑色的眼睛,原本以為都要忘記的事又重新提出來,在奶茶店門口的那種難堪之情再一次潮水般湧來。
“是不敢來吧,畢竟要是問起來職業怎麼說呢,小三?”
姜海看到她緊抿着的唇,心裡莫名升騰起一股快慰之情,“你應該慶幸班上的同學不知道,不然他們怎麼看你,陳禮安還會天天和你在一起嗎?”
孟辭握着書包帶的手攥緊。
關于姜程明和江纨的事情,孟辭确實不怎麼清楚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但絕對不是像姜海說的那樣不堪,畢竟按照姜海的性格,要是真是那樣,班級早就傳遍了。
孟辭不想和她争辯什麼,順着她的話反問,“難道有個出軌的叔叔是件很值得光榮的事情麼?”
果然,這話一開口,姜海臉色瞬間變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孟辭甩開她的手,眼神冷冷盯着對方,“是想讓我現在回教室站在講台上說嗎?”
畢竟當這麼久的同學加上對姜程明的了解,孟辭知道他們才是最要面子的人,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點污迹。
關于姜程明和江纨的事情,姜海其實從父母那裡以及平時的相處中多少了解一些。
姜程明年輕時接手家裡公司那會兒,确實有過一段短暫的合約之婚,但和女方沒過多久就離婚了,連孩子也沒有,這麼多年一直單身。
他也沒往家裡帶過什麼女朋友,以前逢年過節在飯桌上倒是聽過爺爺奶奶說過好幾次這件事。
直到前年江纨的出現,一起吃年夜飯的時候她能看出來叔叔是很喜歡這個女人,爸媽說都已經領證,隻是迫于爺爺奶奶的壓力沒有辦婚禮。
要是不喜歡,也不會帶她見家長。
但孟辭并不知道這些,直到出了教學樓,心髒還是像被人用手捏緊了一樣,她停下腳步,胸口劇烈起伏,有些呼吸不過來,握着校園卡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有人拍了拍她左邊的肩膀,孟辭轉身,沒看到人,陳禮安從右邊出現,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缺氧的大腦灌進空氣。
對上孟辭疑惑的目光,他笑了笑,将她書包往上提了下,“不是說要一起買圍巾手套。”
“你不用等阿姨嗎?”
她想起在教室看到的那個漂亮女人。
“那邊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在外面閑着也是閑着。”
校外的文創店裡,
“這條怎麼樣,摸着挺軟的,你要不試試?”
孟辭:“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都可以。”
旁邊的紙牌上的促銷活動寫着同款第二條半價,陳禮安看到像是随口一提,“要不咱倆買同款好了,便宜點。”
他低頭,手指在圍巾上無規律的畫着圈。
“嗯。”
看中了一條圍巾,但是另一個顔色的破了,老闆說這款下周有貨,問能不能等等,要不然再挑挑别的。
陳禮安看她。
兩人決定下周再過來買。
“到時候給我們留着啊,就這種。”
“好好,放心,肯定給你倆留着。”
寒冷的街頭,天空灰白色的雲彩,走到公交站台,有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孟辭擡頭。
從店裡出來安靜了一路。
陳禮安看着她,“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是枝頭落下來的寒冰,順着領口滑下去砸到身體上,孟辭想到上午家長會,在走廊休息的時候,漂亮優雅的女人親昵的挽住他的胳膊,和周圍圍着的家長談笑風生,
“……”
“那是陳禮安媽媽吧,好年輕啊。”
“怪不得陳禮安皮膚這麼好,原來是因為阿姨這麼白。”
“啊啊啊四舍五入我這是見家長了嗎?”
“……”
無論在什麼場合,他總是被人群簇擁着,似乎做什麼都很輕易,包括一些她不可及的情感。
看到男生的目光,他早看穿她的心事,卻忍一路沒提,
姜海的話沒由來在耳邊響起,
是同情,還是…..
孟辭看着他,語氣很輕,“陳禮安?”
“嗯?”
天色轉暗,厚厚的雲層遮住本來就沒多少光亮的太陽。
孟辭腳尖在地上輕輕踢了踢,“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很不好。”
他靜靜看着她。
周圍如結了層冰。
她慶幸自己問的不是那一句。
清脆的啪嗒一聲,口袋裡掉出來一張卡在地上,暫時打碎了這沉默。
“卡又掉了。”孟辭撿起來。
“你等一下。”
男生朝身後的小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