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開瀾有一瞬間懷疑克萊恩把自己約到這裡是不是目的不純賊心不死,但是他上岸後卻又迅速拿了浴巾蓋在了身前,令她抓不到任何證據。
他接着拿了第二塊浴巾,并重新坐回到岸邊。
應開瀾此刻已經重新站直,瞥了一眼心想這外國佬也講男德麼,還知道拿一塊浴巾罩住自己的褲衩。
然而下一秒,她卻看見克萊恩将浴巾折疊成了小方塊,随後覆在了自己的高跟鞋表面。
——這一招确實高明了,饒是應開瀾也愣上了兩秒,一動不動地看完了他慢條斯理地俯身将自己漆面高跟鞋上的水珠擦拭幹淨。
直至鞋面锃亮到可以反射倒影,望見自己正呆呆的微張着嘴,看上去蠢得無可救藥。
他的眉眼低垂而專注,擦完她的鞋後又重新将浴巾鋪開,如應開瀾最初猜測得那樣,将其蓋在了自己腰部以下的位置。
這可比隻幫她擦鞋還要歹毒,應開瀾挫敗地想自己哪天要是栽跟頭了一定是栽在男人手裡,連眼前這麼一個又壞又菜的貨色她都要想入非非幾秒鐘。
克萊恩已經重新擡頭仰視她,伸出了他被泳池水泡得有些皺的雙手:
“給我合同吧,我現在簽。”
應開瀾理智迅速回籠,将手裡的文件夾高舉過頭頂,淡聲問他:
“你讓我專門跑一趟,就是為了讓我見識你的好身材麼?那你不如去開通Pxxnhxxb賬号,我可以訂閱。”
克萊恩被氣笑了:
“那你要求車隊犧牲我幫蘭切斯特拿到冠軍,就是為了把我趕出圍場并讓我成為色///情網紅麼?對我這麼感興趣我現在就可以脫給你看。”
“我對小米辣沒興趣——你以為蘭切斯特沒拿到冠軍,你就可以繼續留在圍場了麼?”
如果一個人真的擁有小米辣,那麼他一定會暴怒。
但如果一個人擁有大香槟,那麼他隻會發笑。
克萊恩屬于哪一種不必多說,過了片刻他才收斂了笑意:
“你就這麼喜歡蘭切斯特?冒着和車隊談崩的風險也要替他争取機會?”
應開瀾覺得他的每句話都毫無邏輯可言,但還是耐着性子說沒錯:
“我是很喜歡他啊,誰強我就喜歡誰。”她意味深長地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誰弱我就瞧不起誰。”
克萊恩不為所動,平靜地說那我害怕極了:
“真害怕下一站蒙特利爾你會無可救藥地愛上我。”
“誰給你的自信?是銀石站十六名還是摩納哥半路退賽?”
“記得這麼清楚?看比賽光盯着我了?”
應開瀾已經對打嘴仗感到興味索然,她冷下臉,問出了今天願意專門跑一趟的真正目的:
“你今天為什麼暗示我向車隊提出更多要求?為了讓我談崩?好讓你家的保險公司趁虛而入?”
克萊恩終于站起了身,與她眼神對視:
“你意識到原先提出的條件太保守隻是時間問題,你很聰明,沒有我的暗示你也很就會回過神。”
“而且你同時給出了令車隊無法拒絕的豐厚待遇,一次性支付三千萬歐元和采購一萬台民用發電機,這筆買賣對車隊而言同樣不虧——即使我的家人正在做着Theo成為世界冠軍的美夢,也未必會這麼大方。”
“應小姐,我對權力的博弈沒有興趣,我的智商也并不允許和你一樣思考太複雜的問題,我隻是覺得我們的相識似乎不夠美好,想借信息差試着彌補一下我在你心裡糟糕的形象。”
有一種思考了一路的謎面,謎底是一個愚蠢至極的答案的感覺,應開瀾緩緩呼出一口氣,沿用了這個過分親近的稱呼:
“好的Theo,那讓我們回到最開始,請你解釋一下你當時為什麼要對我的腰又揉又捏?”
方才滔滔不絕能言善辯的西奧多克萊恩先生在這一刻沉默了。
他的母親是德國一名出色的精神心理科醫生,克萊恩多少耳濡目染到一些,結合小時候他見到的應開瀾的表現,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她或許患有嚴重的臉盲症。
一種難以治愈,會給患者帶來嚴重社交恐懼的疾病。
一開始沒能說出“克萊恩就是在夜晚和你約會的Doggy Dug”随着時間的流逝和她态度不斷轉化而變得越來越難以啟齒——明明他一直在等待這這麼一個說出真相的時機。
此刻眼前卻隻剩下鮮活生動的應開瀾和白日裡運籌帷幄決斷果敢的Miss Ying。
亦或者泰晤士河旁的夜晚,她将頭發攏直一旁,自信地展示自己雪白的後背的瞬間。
那個在雙語小學裡怯懦得連話都說不出的小女孩兒,不知何時已經成長得這麼優秀了麼。
克萊恩開始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良久之後,他才看重新看向她緊蹙的雙眉,和眼神裡毫不掩飾的質疑與戒備。
他垂下眼,聲音輕到像是隻說給自己聽:
“Cause I am through.”
因為我已徹底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