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江洵望一心惦記應鈞禮是否已經察覺,一路沖得飛快,根本沒留意到應拭雪的狀态。
直到那句“我跑不動了”落下,他才發現端倪。
瑩白月色灑落在應拭雪的臉上,襯得那張原本就清冷如雪的面容愈發慘白。
鬓發和睫毛沾着細密汗珠,被夜風拂得微微顫動,像一尾落水的鶴羽,在光影間顫巍巍地閃着濕潤的冷光。
他半彎着腰,雙手緊緊撐在膝上,胸膛劇烈起伏,竭力用鼻息緩緩吐納,試圖将那紊亂不堪的氣息一點點壓下
是真的到了極限了。
應拭雪不是會輕易示弱的人,但這副無法動用靈力的身體,終究還是拖住了腳步。
他閉了閉眼,在極短的時間将所有疲憊壓下,剛要重新挺直脊背,眼前卻倏地多出一抹紅影。
江洵望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半蹲下來,背朝着他:
“上來。”
應拭雪怔住,眉微擰:“你幹什麼?”
“你跑不動了,我帶你。”江洵望說道,“快點,我們時間不多。”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個沒靈力的大孩子。”
應拭雪:“……”
最終他還是沉默地伏上了江洵望的背。
原以為會很不自在,真正貼上去的時候才發現,這人脊背寬闊,肩胛線條緊實,竟意外地讓人安心。
他那因奔疾而顫動的心跳,也在貼近的那刻,不知為何慢慢平緩下來。
“别抓我肩膀,容易滑。”江洵望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攬住我脖子。”
“噢,好。”應拭雪輕聲應了,略一調整,将手臂向前收緊,圈住對方脖頸,身體也随之貼得更近。
“好輕。”
這是江洵望的第一感受。
他抿了抿唇,等應拭雪徹底調整好姿勢後,将他穩穩地背了起來。
靈力湧動,腳步輕踏虛空,風起于足下。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在林間飛掠。
紅衣蹁跹似火,纏繞那襲飛揚白衣,仿若焰與雪纏綿并行,越過山澗林巒,劃破夜色,留下一道道淩厲的殘光弧影。
風聲呼嘯在耳畔,林木在眼前疾速後退。
應拭雪伏在江洵望的背後,目光冷冽如霜,警惕地掃視四野,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來得及。他在心底默念,像是在給自己下令。
一定來得及。
忽然,他眸光一凝,低聲道:
“前面!”
江洵望順着他目光望去,隻見前方林蔭深處,出現了應鈞禮的身影。
他雙目緊蹙,走的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說有些猶豫。
渾身的狀态和應拭雪在方才看到的不太一樣。
周身氣息時明時暗,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極長,在地上不自然地扭曲着,隐隐透出一絲黏稠的死氣。
應拭雪緊繃的神經稍微松了一分。
好險,趕上了。
他拍拍江洵望的肩膀:“從右邊那條小路走,能更快繞過去,别與他正面相遇。”
“好。”
江洵望應聲,腳下方向一變,輕巧地踩上一道橫枝,沿着小路掠行。
地牢所在之處,位于一處高崖陡壁之下。
兩人很快抵達崖邊,應拭雪松開他脖頸,利落翻身落地。
“我先下去,然後接你。”江洵望看着下面的黑霧深淵道。
應拭雪輕輕點頭:“小心。”
江洵望深吸一口氣,靈力彙于足下,身形如電光般自懸崖躍下。
人在半空中轉出一道輕巧弧線,穩穩落于崖底的石地之上,未激起半分塵土。
他仰頭看向崖頂,朝那道白衣身影招了招手,眉眼含笑,聲音清朗:
“來吧,我接你。”
應拭雪回頭看了眼身後方向,确認應鈞禮尚未至此處後,也輕盈如燕地躍了下去。
下一瞬,他落入江洵望早已等候的懷中。
兩人抱了個滿懷。
紅衣白袍交疊,冷香與溫熱交彙,鬓發糾纏,貼在彼此的肩頭與頸側,在風中翻卷出一抹短暫又親密的混亂。
江洵望下意識收緊手臂,将對方護得嚴嚴實實。
可還未來得及開口,一聲突兀的脆響驟然從地牢後方傳來。
“咔嚓。”
有人即将要從地道裡面出來!
江洵望眸光一厲,立刻向後傾倒,左手攬着應拭雪滾入樹影中。
右手疾掐法訣,指尖亮起微光,一層光影如薄霧覆在兩人身上,将身影藏匿于無形。
空氣驟然凝固。
兩人藏在靈陣中,貼得極近。
江洵望的手仍扣在應拭雪的腰間,掌心緊貼他緊繃的脊背,能清晰感知道那身體分明的纖瘦。
而應拭雪趴在他身上,雙手重心不穩地支起上身,呼吸尚未平複。眼尾泛紅,呼吸噴在江洵望的面頰,帶着微微發燙的溫度。
“咔嚓。”
“咔嚓。”
腳步聲緩緩逼近,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