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肉身撞上地面,鮮血四濺,塵土滾揚。
江洵望趕至時,恰好見到朱崇被應是雪打倒在地。後者渾身魔氣湧動,俊美如雕的臉此刻滿是陰森恐怖。
他側身而立,慢條斯理撣去濺在身上的灰塵。
看着昔日裡那個威嚴的執法堂堂主現在跟條狗一樣在地上苟延殘喘,心裡是說不出的痛快。
“朱執事,何必自取這般難堪的死路呢?”
朱崇一言不發,隻是梗着脖子、以劍為支點,顫顫巍巍撐起身,死死擋住去往洞口的路。
他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好好好,”應是雪肆意一笑,甚至不疾不徐地鼓起掌,“實在是忠心可鑒。”
他眼眸一愣,收斂笑意,迅雷掠影般閃至朱崇身側,手指抓向對方脖頸。
力度大到讓人毫不懷疑可以将朱崇的脖子掐碎。
“那你就先去黃泉給他探路吧!”
關鍵時刻,一股鮮紅靈力自側面斬入!
一掌擊中他的手腕!
“唔!”
應是雪疼得悚然一顫,連退數步,捂着手掌大喝:“誰?!”
隻見一人踏風而來,眼尾上挑,發絲微亂,衣角翻飛間帶着幾分放浪不羁。
他疏懶地把玩着破傷風,卻透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淩厲。
應是雪瞳孔驟縮,随即咧嘴一笑,笑容帶着扭曲的興奮:“原來是江師兄啊。”
“對啊。”江洵望歪頭,“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噢,想念我?想什麼?”
“想到應師弟至今仍未離世,實在是令人頗為惋惜。”
克隆羊多莉才活了五年呢。
應是雪被嗆得頓了頓:“江師兄的嘴還是這般厲害。也不知待會還能不能嘴硬。”
說話間已悄然按上腰間劍柄。
江洵望将他動作盡收眼底,似笑非笑道:
“待會?是說你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待會嗎?”
“是你自己!”
應是雪怒吼,長劍出鞘,劍氣暴漲,裹挾着淩厲殺意偷襲江洵望!
朱崇連忙去救。
“說歸說,怎麼還生氣了,被戳中痛處了?”
千鈞一發之際,江洵望仍笑意張揚。桃花眼裡映出森寒劍鋒,眼底卻未有半分慌亂。
“抗壓能力不行啊。”
就在那劍鋒即将逼近眼底,他猛地俯身閃避,反手橫劍反擊!
“锵——!”
“呲啦啦啦啦!”
火星四射,破傷風與見春山劇烈碰撞,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震蕩四野。
“下盤不穩,劍招不狠,這些年都怎麼學的,這麼差勁?”江洵望甚至在打鬥之餘還有閑心評價,“見春山這麼一把絕世神劍,在你手裡跟破銅爛鐵似的。”
“它半夜真不會氣得在你床頭哭嗎?”
“閉嘴!”應是雪氣得愈發陰鸷。
他攻勢不停,招式一轉化刺為劈,狠狠斬下。
但江洵望腳尖一點,身形如燕後撤,反手将劍甩出。
破傷風在半空劃出一道淩厲弧線,風卷落葉,劍身旋轉一周,恰好又歸于掌心。
他抓劍翻腕,動作幹淨利落,毫不遲疑地在應是雪手臂上劃出一道深深劍痕。
“江洵望!”
“我這人記仇得很。”江洵望淡淡道,“昨日被傷的那一劍,今日當然得讨回來。”
應是雪見近戰不敵,腳步一錯試圖拉開距離,卻被趕來的朱崇攔住去路。
煩死人的老東西!
他眼中閃過不耐,被迫與朱崇交戰。但朱崇畢竟已經深受重傷,很快被他找到破綻,胸口再中一劍,踉跄後退,去路頓時大開。
應是雪唇間上揚:“不過如……”
話音未落,就被江洵望釋放出的靈力擊中,身形一晃,轟然朝外飛去。
隻能袖袍一旋,勉強借勢落在一根樹枝上。
他還沒等喘息,怒意已催促着他打出一道濃烈魔氣朝江洵望而去。
江洵望翻身,靈力湧動間反卷而上,借力打力,巧妙牽引魔氣反震回去。
“噗!”
應是雪再度被擊中。
“不過如此嘛。”江洵望拍拍手,咽下喉間差點湧出的鮮血,說出對方沒說完的詞。
“好手段。”應是雪兇光更加惡毒,手掌摳入草地,生生将一把草連根擰斷,“看來是留不得你了。”
他拍地而起,朝江洵望撲去。
兩人再度交手,劍光如練,招招緻命。
破傷風與見春山接連碰撞,勁風割裂長空,枯葉被劍氣斬開,不及落地又被下一道劍氣卷起。
就在一記重擊甫落之時,山體陡然一震!
天地色變,雲層翻滾,電閃雷鳴,靈氣與怨念自地脈深處洶湧而出,封印破開,将千年沉壓盡數撼動。
朱崇撲通一聲跪地,頭顱低垂,整個人卻滿是輕松,他舉起雙手看着掌心,不過幾道斑駁傷痕,卻好似看到了滿手鮮血:
“終……終于,您回來了。”
應是雪猛然回頭,心頭升起滔天不安:“你們在做什麼。”
江洵望偏過頭看向那靈光缭繞的洞口,眼底映出灼灼靈光,情緒幾乎克制到極緻。
“不是已經猜到了麼,怎麼,不敢面對?”
“他為什麼要出來?!”
“他為什麼不能出來?”江洵望冷聲反問,“你肆無忌憚拿走他的一切,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那本來就是我的!”應是雪咆哮,死死握緊見春山,“高高在上的是我,見春山的主人是我,有資格被衆人仰望的,就該隻是我!”
他再度揮劍劈來:
“他就不該還活在這世上!他就應該去死!”
“死?”江洵望将這個字在唇齒間滾過。
“這世上想讓他死的人多如牛毛,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漫長的暴行似乎永無盡頭,總會有新人物出場,以命運之名,舉劍降下最惡毒的殺意。
“但隻要有我在的一天——”
江洵望輕飄飄吐出幾個字,宛若最深沉的誓言:
“他就不會死。”
江洵望長劍翻轉,無論對方出手多麼狠厲皆以笑迎之,身姿潇灑,攻守有度,仿佛靈力永不枯竭。
他是橫立于風雨之間的一道天塹,以血肉之軀,為應拭雪撐起一方不破之地。
應是雪别開一劍,朝洞口奔去,但有人速度比他更快,又被江洵望一劍阻攔。
氣急敗壞下應是雪怒極,長袖一掃,滔天魔力自體内洶湧而出,化作無數黑潮席卷四野。
烏雲翻滾,電光亂閃,雷聲滾滾,暴雨驟至。
風如刀割,雨似槍落,大地在魔意中顫抖。
“去死吧!”
魔氣凝成水刃,攜着山崩海嘯之勢,奔江洵望而來!
然而,刺耳震鳴!
應是雪手中的劍忽然不受控制,铮鳴作響,不受控制地瘋狂抖動起來。
怎麼回事?!
它為什麼不聽使喚?
應是雪死死握住劍柄,另一手也壓上去試圖強行鎮壓,但見春山依舊極力掙脫。
終于,劍身掙脫控制,應是雪被反噬地翻滾在地。
見春山在空中飛旋而起長鳴如鳳,流光溢彩如銀河墜地,萬千光輝在雨中鋪灑。
“铮!”
見春山劃破雷電風雨,直奔山洞深處。
它終于不再屬于僞者。
山風翻卷,大雨如注。
樹木劇烈搖晃,草葉飛舞,塵土亂作,天地間陷入一場無法抗拒的顫栗。
然後——
風定、雨緩。
仿佛有一隻無形之手,輕輕抹去塵世嘈雜。
天地萬象,倏然靜寂如死。
隻餘那一道極輕、極緩,卻如滴水入湖般層層蕩開的腳步聲,在衆人耳畔響起。
洞口出現一道白色人影。
他撐着一柄傘,傘面遮住眉眼,指尖青絲如瀑自肩頭垂落,又在風中起伏翻飛,映着雷光更顯飄然若仙。
他走得很慢,靈氣護體,周遭的雨絲不僅沒打濕他,反倒為他增添了幾分别樣的氣質。
恍若踏雪而來,驚鴻入夢。
直至停駐站定于衆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