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掉外套挂好，剛彎下身，餘昇就轉頭問：“你真的不是公款吃喝？”

方岐哭笑不得：“這世上哪有那麼多人公款吃喝，我長得這麼正直，你看我像是那種組織裡的寄生蟲嗎？”

他說着湊過去看着餘昇，餘昇眨了眨眼看着他然後面無表情地坐下：“嗯，組織裡的寄生蟲确實不像，但是家裡的寄生蟲倒是挺像的。”

兩人都笑着。

“其他人呢？”餘昇問。

“什麼人？就我們兩個。”

餘昇想要開口卻又憋了回去，“我從來不過生日，看你沒來這家吃過飯就約你來吃一頓，也不是專門來過生日的……”

他自己也知道，生日，不過隻是一個借口。

一個小時間兩人聊得舒适又自在，方岐開口道：“說實話吧，我之前還沒考上大學的時候确實挺不聽話的，後來上了警校進了單位才知道原來工作更辛苦。”

開飯到現在，方岐一直不停地跟餘昇講自己的事，就好像現在不說以後沒機會似的，沒有一刻停嘴。

方岐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天在家裡聚會之後，他每次想起餘昇心裡就好像梗住什麼似的，但是對于眼前這個人他心裡明白，自從再次遇到餘昇的那一刻開始，再加上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對餘昇早已不是當年那一眼那麼淺了。

後來他慢慢确定，他的這種心思不是年少的沖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餘昇揀起一塊看起來黑乎乎的肉左右看了看然後喂進嘴裡，方岐接着說：“我也想明白，這家裡人越是嬌慣着孩子，長大可能越吃不了苦。”

“我媽就是脾氣太好，我總是覺得她認為作為媳婦不把丈夫孩子大點妥當就是不稱職，所以也總是累着自己。”

餘昇舀了一勺湯進碗裡，一口下去，又香又潤的滋味就暖進了心裡。

“然後我……”

“方岐我問你個問題。”餘昇喝完突然擡頭。

方岐停住看着他一臉的期待，“我上次就發現，你說你吃不慣單位食堂的飯，而且你也可以叫餐廳送餐，那為什麼還要來我家蹭飯呢？”

他剛剛沒有在聽我說話？

餘昇歎了一口氣接着吃：“省錢也沒必要這麼省吧。”

“呃……嗯？”方岐看着他一臉認真原本還有些緊張，他本以為如此心細的餘昇會察覺自己的心思，沒想到他提上去的心又懸了下來。

“而且我覺得你們單位食堂的菜比我們單位的好吃多了，一個月下來也便宜，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方岐就這樣看着他。

餘昇繼續說：“你天天點外賣肯定比在食堂貴多了。”

“你不必解釋，”方岐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會在乎那點錢，但多少還是……”

“行現在别說這些，我今天過生日，你就沒有什麼禮物要送給我？”方岐幹脆打斷他。

“剛才你不是說今天不是來過生日的嗎，”餘昇拿起筷子低下頭接着吃故意跟他開玩笑說，“老大不小的還收什麼禮物。”

“上次羅文濤那小子過生日你還送他東西呢？他不也老大不小了嗎？”

餘昇擡眼：“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那是……”

“算了算了跟你開個玩笑，今天讓你來也不是為了跟你要禮物的。”

方岐看着餘昇沉默幾秒然後一驚：“今天……不是你的生日？”

“不是……你怎麼……唉算了。”方岐被他撓得心癢。

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餘昇看着他這麼欲言又止的樣子覺得有趣，繼續吃飯也沒多說什麼。

突然，方岐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餘昇看着他的動作。

“餘昇，我今天讓你來确實是有話想對你說。”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氣。

這句話好像是方岐在心裡重複了無數遍，是做足了準備到今天才脫口而出的。

“你要說什麼？”餘昇舔了舔筷子。

“我其實早就應該跟你說的，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方岐說着，那張穩重的臉上竟冒出幾絲不明顯的羞怯。

餘昇看着他，神色有些恍惚。

方岐笑了笑接着道：“我就是想說……”

“方岐。”餘昇突然叫住他，“你不用擔心，那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就當我沒看到。”

方岐一聽還不知道他在說的是什麼，看到餘昇臉上帶着點微笑他這才恍然大悟：“不、不是，不是那件事。”

“大家都是男人，我很理解你。”餘昇笑了笑。

方岐幹脆坐下把自己的椅子拉了過去：“我是想說……”

“先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說完餘昇還故意往他的碗裡夾了一塊肉。

越這樣方岐越着急：“涼了就涼了呗。”

餘昇咽了咽口水，表面上一臉平靜，但其實他心裡竟開始有些打鼓，方岐看他又想插嘴就直接說：“你别說話，先聽我說我……”

這時幾聲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打破了兩人的平靜，方岐要說的話被立馬堵回了嘴裡，他皺起眉掏出手機就看到顯示屏上李覺兩個字。

他呼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喂。”方岐的聲音低沉。

電話那頭，李覺的聲音同樣低沉：“快過來，有案子了。”

餘昇看着他神情嚴肅，幾秒鐘後，方岐慢慢把身子轉了過去。

挂掉電話，方岐看着一桌子的菜和餘昇道：“對不起我這單位突然有案子了，今天……”

餘昇平靜：“沒事，你趕緊去吧。”

方岐拿起外衣站在原地握着手機猶豫了幾秒，幾秒後，他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餐桌上的菜方岐沒動幾口，餘昇盯着眼前的菜品，他拿起筷子又不自覺地放下，最後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安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