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殼子呢?”李覺問他。
兩人停頓了一秒,“放在單位了,”方岐拍了一下褲縫,“回去,先回去。”
方岐的眼神沒有離開遠處的那座老樓,“這檔案在單位也裝了有些年了,會不會是……”李覺一說瞪大眼睛擡起頭,方岐神色也是一樣,兩人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了。
兩人快速翻到文件夾的第一頁,整齊的表格邊框上,微微暈開的黑色油墨貼在“日期”兩字旁邊,方岐和李覺頓時耳膜一陣,一股涼意從全身席卷而來:“1998年,4月22?”
李覺擡頭:“是422。”
“進度怎麼樣?”黃昏下落,楊潘一路走下地下停車場拉開車門。
“行,那我先走了,哦對了,組織部今天下午給我打了個電話,系統會議下個星期三開,去市委啊别忘了。”
楊潘坐到駕駛座拉上安全帶:“行,到時候再說吧。”
就在他挂掉電話的那一刻,他的耳邊響起了一聲脆亮的機械聲。
“這麼晚下班?上班不容易吧。”
車廂内異常安靜,楊潘盯着汽車主控台沒有說話。
“昨晚上是你去的檔案室?”漆黑的副駕駛座聲音低沉,“檔案是你放上去的?”
楊潘沒有轉頭:“你就不怕車庫裡有人?”
那人冷笑:“有沒有人你不知道?”
“你想幹什麼?”楊潘沉默了一秒,“這裡到處是攝像頭。”
身旁衣服沙沙作響幾秒,一聲清脆的聲音出現在了楊潘面前的主控台上:“明天五點前把刑警隊支隊長手上的那些材料存到這個U盤裡,其餘拷貝的全部删除。”楊潘沉默着,“如果我再發現那份資料出現在公安局,清遠那邊……”
“那份卷宗是沒用的,丢掉的那段時間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改了,再說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多年檔案早就不管用了,”楊潘說,“就算到時候真的翻案,二十年,追訴期已經過了不說,那個案子的涉案人員都化成灰了,還擔心什麼?”
楊潘又補了一句:“李文斌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别廢話,你要是不怕清遠出事就照做,”那個人壓低聲音,“我想你也不是那種願意賭的人。”
楊潘微微深吸了一口氣:“我如何相信你就一定說到做到,這個U盤是你想要,還是其他人想要?”
那個黑暗中的人掏出手機,手機屏幕的右上角有一個長長的時間,最後幾個數字一秒一秒地減少,就好像一秒一秒跳動的心跳。
視頻裡的視角是從上到下,現在顯示九點四十五分,楊潘盯着屏幕,幾分鐘後,一個女人出現在樓道口,她毫不知情地拿出鑰匙開門後,身後那個穿着校服的男孩也跟着她走進房門。
屏幕熄滅。
楊潘暗暗咬緊牙槽。
“明天中午十二點,把U盤放在路口第五個停車計費杆上面。”
車門被重重關上,楊潘盯着漆黑一片的車庫,心陷入從未有過的焦灼。
“……”他兩手放到了方向盤上。
這時候電話突然響起。
“喂楊副,我想問你個事兒。”
“……”楊潘随意應了一聲,“急嗎?不急明天再說。”電話那頭否定,楊潘道,“把你現在手頭上的資料都帶上,我要跟你私底下交代幾件事情。”
這邊方岐挂掉電話,多騰出一個眼神掃了一下手機屏幕。
“楊副怎麼說?”李覺坐在副駕駛坐上問。
方岐聳了聳肩:“他說他有事,等下個星期再說,先回單位。”
說完,方岐掏出手機。
【在酒店?】
幾秒後那邊回複:【嗯。】
【你猜猜我現在在幹什麼?】
【你在家?】
【沒在。】
【你該不會是在……就像上次在醫院……】
【一天到晚想什麼呢你?我都說我在外面了。】
方岐隔着屏幕笑起來。
李覺:“……”
【那你讓我猜什麼,别鬧。】
【我沒鬧,你看。】
方岐把以前的一張圖片發送過去。
餘昇點開一看。墨藍色的天空由淺入深,天上星星點點,眼前的湖面也玻璃一片。
【好看。】餘昇說。
【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那明天帶你來。】
【好。】
餘昇把手機拿離臉頰,亮亮的屏幕照得他鼻梁上的鏡片反光發亮。
他點開相冊,最近一些照片是那晚他們去北海時他拍下的。
幾張風景圖,還有幾張是方岐的照片。
一張背影,一張方岐轉身發現他被拍,還有幾張模糊着方岐的臉,是他擡手遮鏡頭,和餘昇拉扯打鬧時被抓拍的。
他鎖上屏幕後臉黑成一片,餘昇把手機揣進兜裡然後悄聲拐進面前的一個漆黑的巷子裡,巷子裡寂靜十分,然後他輕輕打開手上的公文包。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呼出,眉間陰雲密布。
他頭頂的星空純粹,就像方岐此時駕車駛過高速上空的夜空一樣,方岐打開車窗把手肘搭在上面,感受着自然風的肆意蔓延。
他微笑着,望着回方外這條路遠處盡頭的蜿蜒霓虹。
2018年2月10日,星期六,南遠的天空升起一道帷幕,一切既成的形狀像是未知宇宙中的一個黑洞,神秘卻吸引着所有人的矚目與欲望。
人們相信,帷幕的背後就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普羅米修斯手中的火種,是上帝切開的混沌,從此自己就有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