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沒有任何雜音的環境裡,隻要是一點響動都能被放得很大很大,她借用這點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周圍除了自己不會再有任何人。
白色的路燈周圍爬滿了飛蟲,一隻一隻死在高溫下,又一隻一隻前仆後繼地落上去,邱小然拉了拉身上的短裙,然後把挎包也一起拉到前面垮上。
她一個人走在渺無人煙的小路中,狹窄的老路兩邊全部都是自建房,有的自建房一樓還有關門的小賣鋪,也有隻有一兩平米大的縫補店,但就算是年三十,深夜也依舊是冷冷清清。
邱小然漆黑的人影随着路邊的老舊路燈不斷地變化,一盞一盞路過變長又縮短,就像是漂浮在水面搖晃的孤影。
可路途很長,有人總是想要結伴而行。
巷子背後,一個男人慢慢地從拐口走過來跟在了邱小然的身後。
可此時走在前面的邱小然卻毫不知情,她依舊快步走在前面,手上的手鍊在相互碰撞下叮叮當當地作響。
男人越走越快,黑色的皮鞋踩着地面上的石子發出一絲輕微的響聲。
邱小然一聽,立馬就被這多出來的聲音吓得停在了原地。
誰……她心想着慢慢轉頭,身後好像有人跟着,是誰?不會真的是搶劫犯吧……
她猛然轉頭朝身後看去,可身後空無一人。
馬上就到了……再快一點馬上就到了。
人在面對未知的往往是最恐懼的,此時的邱小然就是如此。她看着前面若隐若現的路燈心裡慌張地就像是一隻受驚的梅花鹿,想着想着,何秀美死狀就合時宜地從她的腦海裡再次出現。
“……”她的手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胃也随着自己的想象翻滾起來,作嘔感一層一層地不斷疊加。
兩人的距離不遠,男人躲在一個紅磚房的背後,等邱小然轉身後再一次跟在了她的身後。
夜很深,周圍不知道哪個方向的煙花一束一束沒有規律地升起,它們的掩蓋住周圍的腳步聲,聰明人也會利用這些不規律的空檔越走越近。
男人目的明确地靠了過去。
邱小然背後發涼,她邊走着不敢回頭,她直直地看着前面,手開始不自覺地伸進了面前的包包裡。
何秀美脖子上那個又深又大的口子還可以看到裡面被整齊割裂的氣管,大腿窟窿上流出來的血浸滿了整個地面,連鏡子上也濺上了她的血……
蒼白的臉一點血絲也沒有,林敏說,他們第一批趕去的時候何秀美的眼睛還是睜開的,她死死地看着衣櫃上映出自己的一點模樣,就好像想要記住什麼。
記住什麼?這世界上沒有鬼,她的死狀那麼慘,人做不出那樣殘忍的事,殺害他的真的是鬼嗎?
邱小然越想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可越是着急,包包裡的手機就越是怎麼也找不到。
這時她快步走過一盞亮着的燈,然後面對着燈光站在原地,她腳邊就是一團照得圓亮的燈影,地面上的雜草和沙土看得輕輕楚楚。
“……”越過燈束背後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而此時她不知道的是,亮光的另一邊,那個男人也正跟她一樣停在了黑暗之中。
白色的路燈向地面投出一圈圓圓的影子,這個燈影現在就成了兩人唯一的距離,而男人知道她的位置,可她卻不知道。
邱小然瘋狂地摸找手機,邊摸邊向後退,退了幾步,她立馬轉身就快步接着朝前面走去。
沿途的破舊路燈旁邊有一家自建的玻璃門,玻璃門裡黑色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連一點亮光的的縫隙也不曾看到,她本想如果真的發生什麼情況還可以呼救,可現在放眼看去,沒有一家能夠讓她呼救。
她終于知道那天晚上何秀美有多絕望了,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此時已經讓她有些亂了陣腳,平時雖然自己是個警察,但是跟疑犯面對面的危險工作方岐根本不會讓她去。
所以她可以說是毫無回擊能力。
邱小然試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就在這時,身後路燈的光線正好投在了剛才那一面拉着黑窗簾的玻璃上,她微微地偏過頭,用餘光朝自己的斜上方看去,等看到玻璃上的場景時,她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個徹底。
光滑的玻璃因為是在深夜,所以将她所在的地面周圍的景象映照得清清楚楚,她清楚地看到,此時就在自己身後不足五米的地方,一個戴着黑色連帽衫的高大男人正低着頭不動聲色地站在自己的身後。
男人的手微微握拳,五指微微摩擦,露出一角的下巴在黑暗中顯得他皮膚慘白,真的就像是一隻惡鬼一般。
邱小然的心劇烈地敲打着胸腔,全身的血液雖然翻騰,但手腳卻異常冰涼,她的大腦幾乎快因為跟不上供血而停止思考,全身卻還在不受控制地戰栗。
沒想到何秀美的事真的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女孩子家晚上在外面太危險了,說不清楚的因素很多,所以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方岐的話再次出現。
“你看看,其實很多跟何秀美一樣的案子都是有各種誘因的,兇手、受害人的主觀因素,然後就是深夜、獨自一人,或者是□□、金錢這些客觀因素……”方岐拿着卷宗邊翻邊說。
可現在怎麼都來不及了,邱小然全身僵硬得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無法再繼續想象下去。
她現在多希望附近可以出現一個人,可整個片區别說是人,居然連一隻野狗也看不到。
她咽了咽口水,艱難地擡起就像是灌了鉛一般的腳一步一步往前挪,她餘光繼續瞟着那面玻璃,結果自己走一步,身後那個人也跟着走一步。
她先是慢慢地向前挪着,就在形成規律的時候突然放快步伐朝前面一個拐角跑過去,馬上就鑽進一面老舊的牆後。
“哈——哈——”她喘着粗氣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拼命尋找,點上“F”就看到了“方隊”兩個字。
就在她即将按下撥号鍵的那一秒,一隻粗糙的大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來,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姑娘,你要找誰呀。”
零點整,南遠的天空齊放出耀眼的煙花,邱小然的臉龐被煙花映照出斑斓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