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大門已經因為失修少了一半,長長的雜草掩蓋着院子裡已經幹涸的水池,破碎的玻璃窗夾縫已經落灰,一看就已經荒廢了幾十年。
李覺跟在他後面警惕地看着周圍,手上的槍就沒有放下過。
方岐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陽台頂,他掃視着地面上微微堆在一起的灰塵,從身後慢慢掏出了槍。
涼風從樓梯口竄出來,輕輕打到方岐剛才手心的擦傷上微微刺痛。
一道長長的影子從閣樓上投射下來,在樓梯上拉得很長,李覺和方岐同時屏息,就在轉彎的時候同時朝前面拔出了手槍。
閣樓頂,隻有堆的高高的置物架安靜地在已經隻剩一面牆的閣樓邊上靠着。
兩人虛驚一場背上手槍,方岐走過去站在那個沒有圍欄的閣樓邊上,看着剛才幾人抓住馮軍的死胡同。
“一覽無遺啊。”李覺說。
“确實是個好位置。”方岐皺眉道。
“跟馮軍會不會是一夥的?我的意思是……難道是來滅馮軍的口?”李覺知道狙擊手的目标也很有可能是方岐,但是他沒有直接問出口。
“不是,那個人的目标是我。”
李覺一聽沉默在原地,方岐繼續道:“殺手要殺馮軍不會在我們出現之後才出手,這樣不僅會有暴露的風險,還很有可能出現誤殺,狙擊手從來不會為自己增添變數,他們必須一槍緻勝。”
方岐的聲音低沉平靜,接着彎下腰撿起了一樣東西。
他看着手上那枚被踩扁的煙蒂,輕輕用手指撚了撚,微潮。
李覺無奈,子彈就懸在頭頂,稍有不慎就性命不保,他居然還有心思跟自己說道理:“先回去報告羅局,找人……”
“不用,話雖這麼說,”方岐又道,“但那人要是真的想殺我剛才那一槍就不會打偏,”方岐擡頭看着頭頂的月亮,“他剛才不想殺我。”
二十分鐘前,一片漆黑的社區就像是沉在水底的靜物,路邊滿是蜘蛛網的白熾燈忽閃了一下,冷冰冰的冬天空氣中夾雜着一絲煙草的香氣。
“布谷有話要我帶過來。”一個人把手裡的煙蒂扔到地面上踩了踩站在閣樓下的樓梯口看着那個全身黑衣的狙擊手。
蹲在閣樓的狙擊手被着突然出現的聲音警惕地一下子就把面前的狙擊槍調轉了方向,面向此時跟自己說話的人。
“一個有職業修養的殺手是不會做超出自己任務範圍的事的。”那個人把腳從踩扁的煙蒂上拿開。
狙擊手警惕地握着手裡的狙擊槍沒有說話。
那人一步一地朝前跨上樓梯:“你要殺市公安局的方岐?”他平靜問,“還是他手裡的馮軍?”
狙擊手還是閉口不言。
“無所謂,老爺子上頭發話了,布谷讓我告訴你情況有變,”那人冷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台老式手機面朝狙擊手,“方岐的人頭要交給另外的人來處理。”
狙擊手似信非信地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内容然後又看了看面前人。
“不信的話你現在可以殺了他,然後我再殺了你。”說完那個人撩起衣服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直接毫無縫隙地貼到狙擊手的額頭。
“……”
那人看狙擊手還是不說話就笑了笑:“大家都是同行,同行何必為難同行?”
他沒有說話,更沒有變臉。
“你要搶我的人頭?”狙擊手開口,“方岐的人頭可是我的,在你之前我可是已經和布谷商量好了的。”
“哦?你和他商量好了?布谷神出鬼沒恐怕連老爺子都沒見過幾次,你居然還能和他商量?”那人又笑了笑:“你确定你見到的是布谷本人?”
“……”
說着他慢慢湊到狙擊手的面前:“現在這麼多人想要方岐的人頭,你就覺得既然如此不如抓住先機,”他頓了頓,“但你别忘了,殺手殺人隻需要結果,不需要什麼機會,隻要任務沒有完成任何機會都等于白費。”
狙擊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你也可以選擇繼續執行你的‘任務’,但我現在提醒你,如果方岐死了你不僅一分錢拿不到,可能還會引起老爺子他們和布谷的誤會,所以我勸你慎行。”
槍口還是抵在狙擊手的額頭,幾秒後,他擡起手按下一個按鈕,狙擊槍就從支架上滑到了地面上。
那人一看笑了笑也放下手槍,狙擊手轉身伸手要拿槍,可就在這時,身後那人衣角從狙擊手目前擦過,他一把拎起狙擊槍,然後舉起毫不猶豫地朝不遠處的方岐的開了一槍。
“你!”狙擊手立馬反射性地躲到了牆後。
一聲輕微快速的悶響過後,不遠處的幾人被子彈驚散,然後緊接着那人就把槍扔回到狙擊手的手裡,狙擊手滿臉疑惑和震驚,“還不走?再不走一會兒警察要找過來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如同雷雨一般的戲劇無常。
黑夜裡,一個孤獨的身影站在閣樓頂俯視着下面黑豆一般大小的警察,涼風刮過,深色的衣角随着風搖擺,他拿出煙和火機點上,直到火星熄滅。
一口白煙吐出後随着夜風馬上飄散,方岐走在前帶着一堆人原路返回,走時又擡頭看了看那個漆黑的閣樓。
剛才那一絲反光已經完全消失了蹤迹,方岐的視線沒有偏離,直到李覺下車叫住他的名字,那隻布谷鳥才從電杆上驚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