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關上門後,餘昇原本還算帶着一點笑意的眼立馬陰沉了下去,他的手摸着門把遲遲沒有松開,直到笑容全部消失殆盡。
他緩緩低下頭,身側的傷口還隐隐地疼痛。
夜很涼,特别是剛才從門裡走出來的一瞬間,那種溫暖瞬間消失的落差感讓餘昇心底的那一股難耐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
他拉了拉外衣松手離開。
醫院一路明亮,餘昇坐在駕駛座上點起一根煙,煙燃盡一根又一根,直到他看着平時熟悉的燈幾乎都熄滅後他才敢朝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裡,他脫掉外衣然後脫掉最裡面的T恤,一個厚實的紗布被他好好地貼在自己的左肋。
此時紗布上已經微微滲出了一絲紅色,他低頭撕開紗布,紗布下面一個細長卻深的傷口,傷口邊的肉一部分有些泛着黑紅色,爛肉參雜着膿血,刺痛感讓他全身戰栗。
他仔細消毒着,動作之間他恍然想到一個細節。
他在回想自己有沒有落下什麼指向性的證據。
半晌,餘昇的心髒震了一下,他盯着面前微弱的燈光壓低了眉頭。
深夜,他仰頭吞下止痛藥獨自一人平躺在辦公室沙發上盯着面前的白牆,突然,他在白牆上看到了方岐的臉。
那張臉帶着笑,眼裡閃着光。
他的嘴角有些用力地抿在一起,酸意從鼻尖一直竄上眼眶。
他意識到,他跟方岐終究是兩條不同向的并軌火車,一定會相遇,但也一定會駛離。
餘昇仰面躺着輕輕拉起外衣蓋上,窗戶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安眠藥和止疼藥最終還是讓他陷入深度睡眠。
這段時間以來,這是除了方岐在時睡得最深的一晚。
二月,夜晚的空氣還有一絲冰涼,剛才還在方外之間的方岐拿着一份熱騰騰的水餃走進急診室。
“你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分診台的護士擡起頭問。
“哦,我來找個人,沒什麼事,就是來送個宵夜,叫餘昇,他現在在這裡嗎?”說着,方岐把手裡的東西放到台面上,“要是忙就别叫了,我把東西放在這裡,待會兒我打電話讓他過來拿。”
“餘醫生?”護士反問,“您稍等我看一下值班表。”
方岐點了點頭等了一分鐘不到那個護士擡起頭就對他說:“今天不是餘醫生值班啊。”
飛蛾在燈泡上撲騰,方岐走出去後在急診外的花壇上做了十分鐘才慢慢朝餘昇辦公室走過去,不知為何,他的直覺告訴他餘昇就在裡面。
方岐透過辦公室門的那個窗口朝裡面看去,黑暗裡,他看到餘昇蜷縮在沙發上正在熟睡。
他的眉頭慢慢促在了一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啊……”
半晌他還是輕輕推開門走進去,面前微亮的月光正好打在餘昇的側臉,他睡得很熟,側臉上卻有細細的汗珠。
方岐有些手足無措,差一點就喚了餘昇的名字。
他用手背輕輕觸了觸餘昇的額頭,在确定沒有發燒後他才松了一口氣。然後他站起脫下自己的外衣,想了想卻停住,轉手把餘昇平時留在辦公室的外衣取下來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方……方岐……”
剛轉身要走的方岐因為身後的聲音停住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瞳孔裡閃爍着。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不要離開我。”
方岐又坐了回去,然後咧開嘴笑了。
他幾乎聽不到餘昇跟他說情話,如今就算隻是夢話也讓他無比餍足。
他用指背輕輕刮了刮餘昇的臉:“笨蛋。”
餘昇回家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他進門時猶豫了一下,結果一進去發現家裡根本沒有人。
他放下手裡的公文包拿出手機,手機消息裡,兩人這幾天除了日常的對話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确實是會突然淡的,餘昇想。
公安局,方岐站在辦公室窗戶面前盯着自己的手機,看着聊天界面最後那個“嗯”的回複,他的手停留在手機鍵盤上遲遲沒有落下。
“……”方岐淺長地吸進一口氣,幾秒後,他還是把手機揣回了兜裡。
“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李文斌手上的那個東西?”
“嗯?”方岐一下子被身後的聲音叫住,他一看是李覺就接着說,“我們應該再去一次愛民巷。”
說着他扯出一張被摸得皺巴巴的紙:“這份卷宗,隻簡略地寫了案件類型、受害人姓名、時間,跟老二他們拿走的那幾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