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手機還在不在宿舍？”前一天，角落裡秦諾拿着一面小鏡子梳着自己鬓角的碎發。

莊可宜漫不經心道：“在啊，幹嘛。”

秦諾左右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我要把名額讓給木思怡，讓她去比賽。”

“啊？讓給她？你跟你爸不是都說好了嗎，你又要幹什麼？”

秦諾笑了笑：“沒什麼，明天晚上上晚自習你把手機帶來教室就行，哦，再叫上劉雪她們。”

這邊，下午和木思怡發生的小争吵讓段淼一直如鲠在喉，但她覺得自己沒什麼錯，所以并不打算去跟木思怡道歉。

整個晚自習她都在思考着木思怡的事，課裡的知識點沒有聽進去，時間不知不覺地過，等外面的下課鈴響了才把她從發呆中叫醒。

跟平時一樣，她習慣性地朝木思怡的座位看去打算約她去廁所，一轉頭，結果座位上早就沒有人了。

她這才想起木思怡臨下課前就已經請假去了廁所。

她轉過頭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可眼睛閉上不過一秒，她又煩躁地站了起來。

南遠一中的三個主要教學樓平行排列，前面的窗戶對着後面一幢的走廊，高三生的學習時間緊，連上廁所喝水都是在争分奪秒。

四月五号，原本的清明節休假也跟她們無關，她們依舊坐在方方正正的教室盒子裡坐着跟平時一樣的事情，等着六月份的到來。

鈴聲響的一瞬間，搶着上廁所的、跑超市的一股腦全部從前後門擠出來，原本安靜的院心一下子密集起來，嬉笑聲、吵鬧聲瞬間包裹整個學校。

段淼抽出一張紙來朝廁所走出去，剛走到門口，就遠遠地看到甘楊被頭頂隻到他肩膀的年級長揪着耳朵拎進了辦公室。

她遠遠嘲笑着心想着一會兒去跟木思怡說甘楊有多好笑，結果才想起自己跟木思怡還有毛病沒解開。

她笑了笑，打算待會兒回來就給木思怡寫個小紙條，再畫上一個鬼臉跟木思怡道歉。

兩棟教學樓一邊連着的長走廊就是廁所，走廊裡跑來跑去的學生更往常一樣嘻嘻哈哈，段淼穿過人群朝着廁所走去，可走到院心離廁所不過幾步的時候，身後就傳來無數聲驚恐無比、尖銳無比的尖叫。

“啊——”

“啊！！！”

這種尖叫聲就好像是冤魂沉在地獄裡的嘶吼，像惡鬼撕咬着尖叫人的脖子将□□血淋淋地活活肢解。

她全身的毛孔在同時間戰栗，如果這不是現實，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會讓段淼覺得是在地獄。

随着聲音她向後看去，斜上方黑黑的教室樓頂突然扔出了一個大大的物體朝院心砸下來。

隻是一秒，物體落地引起的小風場将段淼的短發揚起，同時巨大的悶響在她面前爆開，砰！巨響就像是一個飽滿的水袋重重地碎裂在她的耳邊，清晰又沉重的聲音随着尖叫聲徹底将段淼的心拉進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之中。

段淼的呼吸在一瞬間停止。

尖叫聲繼續，周圍的學生有些直接坐倒在地尖叫，一些大吼着尋找老師，站在走廊的女生号啕大哭，有些捂着嘴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段淼面前的院子中心，一個活生生的人正躺在四周濺開的血中間，她全身抽搐，直到停止後雙目死死盯着天空。

——揚起她頭發的不止是風。

面前的女孩剛剛從教學樓的上方墜落，此時她四肢因重力朝反方向折斷，側着臉半邊被摔碎在灰色的磚地裡，她黑色的頭發散開粘在地面上，長發遮住了其中一隻眼，而另一隻眼圓圓地瞪着天空中的星星。

星星很亮，此時在她眼裡，就像無數隻蝴蝶。

段淼呆呆地看着，直到面前的女孩在抽搐過後徹底一動不動，“木……”

“木……”段淼看着她的臉，嘴唇艱難地敲打着。

血淋淋的三個字像是釘子刮破她的喉嚨，她怎麼也開不了口。

下一秒，一個人從走廊一邊跑過來伸手捂住了段淼的眼睛然後一把把她抱起遞給了身邊的人。

“站着幹什麼！？快叫救護車啊！！快啊！！”餘昇脫掉衣服蓋上木思怡的臉，“快幫我叫救護車！！！”

一個老師緊接着跑出來，一聲又一聲哨聲響遍了整個學校：“進去進去！都進去！！！”

“都進去！！”

“各樓層老師注意！組織學生進入教室！！各樓層各班級老師立刻組織學生留在教室！！！”刺耳的喇叭聲接着響起。

等驚恐的尖叫聲結束後，無數聲哭聲也随之迸發出來。

“我、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

外面，方岐坐在車裡眼看着對面的門衛室幾個保安急急地跑進學校。

“這是怎麼了……”方岐有些慵懶地說，然後就打開手機要給科文打電話。

方岐的電話同時間響起：“方隊學校出事了！餘昇……”

聽到餘昇兩個字，方岐打開車門就飛快跑進學校，餘昇？他怎麼會在這裡。

“快！！叫救護車啊！！快叫啊！”餘昇跪在地上看着木思怡身上的血，伸手輕輕掂在了她的後頸。

文慧摟着段淼退到教學樓一邊，兩手也越來越顫抖。

周圍的幾個老師收忙腳亂，有些也直接癱軟在地，隻有剛才抓着甘楊的年級長李老師顫巍巍地看着餘昇。

這時一個高個男人跑過來。

“科文？”餘昇驚恐地擡起頭看到他，來不及詢問，幾秒後他立馬轉道：“快、快去找些木闆！”

科文二話不說迅速跑開。

餘昇迅速解摸着木思怡口袋中的東西：“木思怡！木思怡！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是餘昇，我是餘昇……”

“叫救護車！！叫120了嗎！”餘昇接着大吼。

一旁的老師立馬亂了起來：“快先報警！先報警！！”

幾分鐘後，方岐直接朝科文說的方向跑進來，剛走到教學樓的廣場，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抱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快步走過來，身後還有一個人跟着跑着。

面前的餘昇抱着被固定好的木思怡一路狂奔，衣服上、手上全是血。

方岐停住了。

他看着餘昇，時間在此刻被無限延長。他也看着木思怡，他記得這張臉。

“久别”重逢，居然是這樣一種場景。

這時餘昇也看到了方岐，“方岐……”一股埋在心底的依賴感瞬間将他的所有情緒擊垮，眼裡滾着淚“方岐！！”餘昇毫不猶豫地大吼，“快救人！！快……”

快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