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破舊房子裡屋頂落下了一滴雨都變得格外清晰。
“你什麼意思。”尹君的聲音變低了。
方岐聽着感覺氛圍突然有些不對勁,就瞪着個黑亮的眼坐在後面看着兩人的動靜,此時他手上朝後被綁,他動了動才發現繩子捆的并不緊。
“我知道你身在左台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人的命運自己沒法選擇,沒有誰是為了痛苦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擡眼和尹君對視,那雙紅紅的眼,不知道是因為殺心還是因為自己的話一針見血。
“我和你認識那麼長時間,很多事情我都明白的。”
似乎是覺得餘昇真的懂自己,尹君的心被揪了一下,自己的過去他并未和餘昇說過,因為他不想尊嚴被踐踏。
“但是你覺得你自己需要同情嗎?左台山是什麼地方,金銘輝又是什麼人,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住口!”幻想被打碎。
“在我眼裡,你是單純的、善良的小孩,”餘昇往一邊挪了挪,“但現在的你隻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尹君漲紅了眼,就在拳頭将要落在餘昇臉上的時候,身後一個力量撲過來,隻是短短幾秒的時間尹君就被方岐按在了牆下面的爛木桌上。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推開門來:“君哥。”
尹君擡起手揮了揮示意他們出去,“姓尹的,你有本事玩陰的沒本事和我一對一單挑,你不是很厲害嗎,隻會拿别人當擋箭牌?”
雖然負傷,但或許是因為腎上腺素的激發,方岐的力量絲毫未減。
“哈哈哈……”尹君似乎比剛才理智,“你倒是不知道怕,有點意思,跟帕善過手還能這麼有鬥志。”
“方岐同志,這方圓幾裡連隻鳥都沒有,你以為你今天還能走出去嗎?”
“少他媽廢話,帕善的事我當你縮頭烏龜不和你計較了,你要是個男人有種就自己和我比。”
“方岐……”餘昇抓着他的衣角,意思就是尹君不講信義,根本沒必要和他打賭,“帕善那件事本來就是尹君故意的,你還提這茬幹什麼?”
“如果我輸了随你處置,如果我赢了……”餘昇聽着他說話手裡的衣角越攥越緊。
“如果我赢了,我就殺了你。”
這話一出,尹君就發出了爽朗的笑聲,看着他的表情,方岐慢慢把他松開了。
“我知道你小子就喜歡這些刺激的東西,我陪你玩兒,玩到你盡性為止,”方岐拿起衣領擦了擦臉上的血,“你出爾反爾這事兒就過了,但現在要玩什麼我來定。”
“好啊,”尹君把折疊刀拿起來又仍在桌子上,“我看看你有什麼新東西,将死之人,我就陪你玩玩。”
方岐也沒有和他解釋什麼:“六把一樣的槍,我倆比誰裝得快,誰先裝好,誰就有開槍的權利,除了緻命部位,赢的那一方可以打任何地方,三局兩勝,第三局定生死。”
“方岐你瘋了!”聽到最後兩句,餘昇耐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
尹君方岐兩人都沒管他,而尹君聽到後确實愣了兩秒,因為他也沒想到,玩死人還能有這種方法,不管最後死的是誰,兩人一定都會受傷,旁人也根本不能左右這場賭局,但是其中一人卻能左右另外一人的生死。
太讓人興奮了。
“好。”他沒有意思猶豫,眼裡微微泛着光。
“你之前怎麼答應我的!”餘昇沖到方岐面前,“你答應過我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尹君打斷他,接着他神色一轉,帶着笑道,“這個規矩可是方支隊長自己定的又不是我!昇哥,你也不能這麼偏心吧。”
說完他打開門朝外面招了招手,不過也就是一分鐘,就收來六把一樣型号的槍,幾人在外面的一個破舊平台上擺了一張桌子,當着方岐和餘昇的面把六把槍拆開,每一把留下了一顆子彈。
午夜,外面又下起了濛濛夜雨,周圍一片漆黑,隻有周圍偶爾傳來的蛐蛐叫聲和動物夜覓的聲音,對面隐約可以看到亮着的一盞燈,他們所在的是一個水庫高地,山坡上有一棟已經搬空破舊的水泥房子。
平靜的水庫隻是安靜地蓄着水,一片死寂。
青苔吸附在台階上,唯一一點綠意在死氣沉沉的水泥地上也絲毫看不出生機。
走過去的一瞬間,尹君被餘昇抓住了手腕警告他:“如果方岐死了你覺得市公安局的那些警察會放過你嗎,左台山早已經是衆矢之的,你如果殺了他隻會讓公安局找到槍斃你的理由。”
說到這句,他發現尹君不為所動,他隻是淡淡地說道:“那你覺得如果我死了幹爹又會饒了他嗎?從他被牽扯進來開始,他就不可能退出了,你一樣,我也一樣,他姓方的也一樣。”
“昇哥你别忘了,是你把他拉進來的。”尹君的聲音如同一口巨鐘敲擊着餘昇的心髒。
可他怎麼可能示弱:“但是如果方岐死了他的兄弟、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會視殺手為敵,但你不一樣,金銘輝對你、整個輝耀對你不過都是虛僞的。”
這句話好想戳了尹君的痛處,或者說是餘昇故意照着他的傷口處捅。
“那你呢?”尹君惡狠狠地看着他,“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我和你,明明在他和你之前。
雨淅淅瀝瀝地下,不知道淋濕了誰的心。
“一開始我就答應過你,隻要你放了他我會跟你回去,我和你認識那麼多年,答應過你的事情什麼時候沒有做到過?”餘昇松開,“是你甯願相信自己經曆過的罪惡,也不願意相信我。”
一朝被蛇咬,而盤在尹君心裡的是一條蟒蛇,這條蟒蛇從他睜開眼的時候就開始啃食着他的内心,直到原本的純善全部被湮滅,一種全新的東西重新建立。
黑黢黢的樹林裡,一隊武裝齊全的隊伍慢慢地在周圍搜尋着,幾聲電磁波的滋滋聲後,耳麥裡傳來了對面對講機的聲音:“飛虎隊A3報告,飛虎隊A3報告,東南兩點鐘方向有燈光,疑似嫌疑人據點,重複一遍,東南方向兩點鐘,疑似嫌疑人據點。”
“飛虎隊B1收到,B1收到,”說完那人擡起一隻手向前擺了擺,後面幾個身穿特警防彈衣的警察就匍匐在地上仔細觀察着泥地上的腳印。
“速度要快,暴雨馬上就要來了。”關掉對講機後,打在隊伍頭陣的汪思明切換了線路,進行最後的确認。
“就是這個地方。”山腳下,李覺帶着的那堆人站在馬路邊,身上的雨衣被淋濕而馬路邊上留下的汽車殘骸卻已經被好好地保護了起來。
“李隊!”科文從國道下坡路跑上來,“那輛車找到了,就在下面的樹林裡,裡面兩個嫌疑人已經沒了,剛才胡主任發來比對已經确認,死者就是左台山的人,之前還在市局留過案底。”
李覺點了點頭,拿起一個用塑膠袋套着的手表,手表的表盤雖然被撞碎了一角,但是他認得,這是方岐以前生日時,文慧送他的昂貴物件。
而那輛左車門擦碰嚴重,右車門有一條長長的,和馬路欄杆一樣高度擦痕的車輛下,還掉着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的一個手套。
來到後李覺就覺得這個位置的不對勁:“車子停在這裡,後車撞上來掉下的殘缺部件按照慣性往前飛,為什麼這個手套會跑到這輛車子底下,飛的比這些零件還遠?”
掃描過去得出的結論果然沒有讓李覺失望——上面有肖文完整的五指指紋。隻是他在猜想,這個手套是誰故意丢在這裡的。
雨開始變大了,李覺望向山的那邊,隻能祈求汪思明那邊傳來捷報。
漆黑一片的樹林裡淅淅瀝瀝地落雨,滴滴答答就像是一聲聲心跳。
汪思明掃視着連成一片的黑暗,對講機又是幾聲滋滋聲傳來,一個電磁的男聲從對面傳來:“汪隊請指示。”
話畢,不遠處樹林裡傳來了一聲幹脆的槍響。
在場的飛虎隊全員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全隊聽指揮,A組往下東北方向水庫沿線山腳包抄,随時逮捕逃匿罪犯,B組原地按照計劃進攻,剩下的跟我往後山偷襲,務必把肖文及同夥逮捕歸案!”
話才說完,第二聲槍響接着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