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丁有良點了點頭:“小的叫丁傑,大的叫丁輝。”
“花了多少錢。”
“一百來塊。”說着,丁有良慢騰騰地去廚房裡泡了點類似麥片粥糕之類的,然後坐在丁莉莉對面開始一勺一勺地給丁莉莉喂。
等這個動作結束,丁有良又去廚房角落裡的櫃子裡拿出一本舊冊子給方岐遞過去。
方岐翻開冊子,裡面夾着一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照片裡,丁有良左右牽着兩個小男孩站在中間,而旁邊則是幾個面生的護工。
方岐拉進照片仔細看了看,身後“瑤山福利院”五個字不算太清晰,但還是可以看出是用油漆塗在刻好木闆上的。
他接着打量上面的兩個孩子,不論是從身形還是樣貌,确實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别,就是其中一個孩子的臉上到脖頸有一大塊非常明顯的疤痕。
疤……
他心裡琢磨,到底是出于什麼原因福利院的人會被全部滅口?是因為林文遠?
不對……林文遠是失火之後查案的警察,他應該不是造成失火的原因,反倒應該是林文遠的死是這個失火案導緻的。
方岐眉心緊皺,看着手裡的照片越想越不對勁。
如果瑤山福利院失火是為了掩蓋他們售賣兒童的證據,付隽萊尹君幾人這麼多年來就不可能安然無恙,而且付隽萊也說過,金銘輝并沒有刻意隐瞞尹君的來曆,那就說明這場火始作俑者的根本目的就不是為了掩蓋這個罪行。
“丁傑出事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提。”比起疑問,方岐更多了些指責。
丁有良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去:“不瞞你們說,丁輝那孩子後來我又送走了。”
“啊?你把人家帶回來又送走,你還是人嗎。”付隽萊說着,湊過去要看方岐手裡的照片。
“送去哪兒了。”
“送回福利院了。”
“哎?!”一個非常刺耳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客廳裡,一旁的三人聞聲轉過去,就看到身邊的付隽萊指着照片滿臉驚訝,“這不蔣升嗎!”
“誰?”方岐和餘昇異口同聲。
“蔣升啊,”傅隽萊說,“這小孩兒,臉上有疤這個,就是蔣升啊。”
方岐和餘昇互相對視了一眼,第一次見到這個黑衣人是在李文斌家、後來是在醫院襲擊餘昇,再後來是在百華,接着就是那天在曼裡的時候……
除了在李文斌家和百華那次,剩下的兩次方岐都可以确定,那人臉上就是有很大的疤,如果丁輝就是蔣升,那襲擊餘昇和在曼裡那次綁架自己的那個男人……也是蔣升?
“你送回福利院之後這個丁輝就沒有回來過?你也沒去看過?”方岐問。
丁有良搖了搖頭。
“大爺,你可真他媽夠狠心的啊,”傅隽萊語氣無奈,“要是你要的,送走的時候倒是幹脆,你要不想養你帶回來幹嘛,”傅隽萊心道,小時候看蔣升那小子就有點陰森森的不好相處,現在想來也是,被領養了兩次送走了兩次,來來回回五六年地奔波,這事放在誰身上能好過?
“後來回來過一次,”丁有良說,“就是前年,2016年的時候,他回來過一次,那是我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見他。”
那天是一個雨夜,收拾好丁莉莉之後,丁有良慢慢騰騰地去關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偶爾還夾雜着一些閃電和大風。
客廳最後一扇窗戶拉上的時候,閃電在黑夜中顯得異常明亮,在漆黑的雨夜,這道亮光在老居民樓的下面突然照出了一個人影。
丁有良以為是自己年紀大了眼睛昏花,沒怎麼注意轉身就要走。
咚咚咚——大門被敲響。
閃電閃過,一個身穿連帽雨衣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了大門口。
“這麼晚了誰啊?”丁有良走過去開門,門打開後,他愣在了原地:“你……你……”
“爸,你不記得我了嗎?”面前的人臉上還沾着水珠,有些脬脹的眼皮下的皮膚紋理清晰可見,雖然帶着雨帽,但是卻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他右半邊臉的大面積疤痕。
來人也不管丁有良,徑直就往房間裡走進去,那人走進後先是往每個房間裡都看了看,等用力推開丁莉莉的房間後,閃電伴随着落下,男人不算高的個子也在丁莉莉的床鋪上映照出可怕的身形。
丁莉莉驚醒,看到眼前的一幕後更是撅着手腳在床上龇牙咧嘴地喊叫起來。
丁有良不敢搭話,隻是趕緊去安撫丁莉莉,直到家門外的走廊裡再次傳來腳步聲。
丁有良聞聲走去,進來的男人先是脫掉已經濕了的外套随手往沙發上一扔,然後徑直走進客廳拉開茶幾下的一個抽屜裡就把煙拿出來點上。
“你怎麼回來了。”丁有良又上前問丁傑。
“今天有事。”他吸一口煙然後對着站在丁有良身邊的丁輝道,“哥,快過來啊。”
丁輝走過去非常自然地在丁傑身邊坐下,丁有良有些愣住了,不清楚丁輝和他是什麼時候遇上,又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家的位置的。
“去給我倆煮兩碗吃的過來,餓死了。”丁傑朝丁有良招呼。
丁有良還沒回神,站在原地看着兄弟兩。
“快去啊!”丁傑不耐煩了。
丁有良雖然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也不敢問,做好東西後他就回了房間裡也不知道兩人在外發生了什麼。
“你是說,從那回開始,也就是2016年夏天,丁輝就時不時地跟着丁傑回家,”或許丁傑就是因為丁輝的緣故這才有機會沾上卡苦的?方岐猜道,“他每次回來都幹什麼。”
丁有良回憶說:“倒是也不幹什麼,坐一會兒就走了,我是想着他記恨我把他丢了,也不敢上前和他搭話。”
“哎哥,那你剛才說的那些可以賺到多少錢啊?”丁傑擡起手比了比,“能到這個數嗎?”
丁輝笑了笑:“這都是小數,你要幹的好,可以翻上去十倍。”
“真的!?”丁傑眼裡放光,“哎哥,你在曼裡做事,來錢肯定很快吧,你要不帶帶我,我也跟你過去。”
“你也想跟我一起?”
“那肯定啊哥,我他媽之前就在一個破洗車行工作,一個月就這麼一點,說出去都寒碜,我幹了幾天不想幹了,那個老闆就他媽是個傻逼,有時候還會遇到些傻逼客戶,以為自己有車多了不起似的,狂得很……”
丁輝沒有接話。
“還是我運氣好,這麼多年還能碰上你,”說着他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腿上道,“家裡還有個殘廢的,我爸也是個累贅,我那個……我倆那個妹夫三天兩頭就隻知道扯着個脖子跟我叫闆,丁莉莉那個殘廢活了那麼多年也沒見他照顧過,這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他湊上去道:“還是你好啊,你離開家這麼多年混的比我還好,我當時要是也留在曼裡的話,哪會過成現在這個樣子。”
丁輝把手搭在丁傑的肩膀上:“行,那等這裡的事辦結束了,你跟我一起去曼裡。”
“謝謝哥!來,碰一個……”
“後來丁傑就三番五次往曼裡那邊跑,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他哥丁輝也會跟着回來,但待的時間也都不長,”回憶結束,丁有良說,“我看那臭小子肯定也是在曼裡賺了點錢回來的,但家裡留下那點,也被姑爺拿出去又賭光了,當時我都不敢和他提起,就他和姑爺那個性子,要是被我兒子知道了肯定要和他鬧,兩人打起來我是真的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