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開始移動，姜敏歌把電腦上還留着的文件一個一個保存後關閉，直到光标停留在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上。

“你入行怎樣至少也十年了吧，難道在李清泉手下這麼幾年，姜總監就沒有什麼自己懷疑的地方？”

餘昇的話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姜敏歌的腦海裡。

“2015年3月……第一批xxx醫療器械運輸報單……”姜敏歌小聲念着，“這批報單不就是我牽頭的那批嗎……”

她先滑到最下看自己的簽字，确定後又滑回最上面仔細看着裡面的内容。

“2016年1月……x批次，簽收人曼裡xx公司，報價三十六萬……簽字：趙廉政……”姜敏歌動着嘴唇念着，“沒有問題。”

“2016年3月……x批次，簽收人曼裡xx醫療器械公司，報價七十二萬……”念到這裡姜敏歌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曼裡的公司有那麼多錢來買我們公司的設備嗎……李總不是說曼裡那邊大頭都不銷售，目标客戶都不可能是這些産值小的公司，我記得每次出的項目報價幾乎都沒有曼裡的啊……”

帶着懷疑，姜敏歌繼續往下看：“2016年7月……x批次，簽收人……”

“孫又粲……？”姜敏歌倒吸一口冷氣，那天不是說孫又粲剛剛參與項目，一些技術性的器械會找認識的專家來試用，不是到現在還沒敲定嗎……

“如果方岐順藤摸瓜，你覺得他們會不知道李清泉我們幾個的關系？”

“你們公司是不是還有一個叫趙廉政的人……”

餘昇的話再次在她的腦海裡響起，看着表單上的數字姜敏歌回憶，我記得這批東西當時确實是趙廉政批的貨款，但是公司的錢批下來以後是要先給下遊的把零件生産完成後才能接着走下一步……

趙廉政批的錢沒有拿到工廠的手裡，而是原路返回到了公司自己的賬戶？

想着，姜敏歌掏出手機的備忘錄對着表單最後的那串銀行卡一個字一個字地對照。

看完一遍又一遍，确定後她愣住了。

不是原路返回公司的賬戶，是繞了一圈進了李清泉的腰包。

突然，姜敏歌想起那日趙廉政在德姆大酒店談生意之後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姜總，這個事情李總那邊還沒有定，我倆商量了一下，他說讓你先給把方案給我，工廠那邊也先不聯系，等到最後敲定了我們再和工廠溝通。”

那時候姜敏歌還以為趙廉政是想來搶績效，沒想到其實是在借着項目的名義轉移資金？！

她接着看，看着那些表格文件裡的附件。

直到她看到一批還未經過質檢和官方審批上報的器械名單出現在銷售名單上的時候，姜敏歌突然開始相信餘昇和她說的那些話。

“你是聰明人，我知道你也不會把自己下半生的職業生涯賭在這些亡命之徒身上的，哦不對，是下半生的命運。”

“李清泉他們所謂的‘項目’既不是第一天，也不會是最後一天。”

當時他說的是這個意思……？

愣了十幾秒，姜敏歌掏出手機對着屏幕就開始拍照。

拍了幾張，她有些慌張地摸向自己身上的口袋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從褲兜裡拿出一個U盤插進了李清泉電腦的主機接口。

電腦上的傳輸進度條開始加載。

她一邊等着拷貝，一邊點開手機快速從通訊錄裡按上“F”，找到方岐的電話。

可轉念一想還是作罷，她心道等自己全部拿到了手了再和方岐聯系不遲，堂而皇之地直接打過去恐怕别人也不回信。

就在這時，李清泉辦公室外門頂的窗戶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姜敏歌停了一秒，立馬按下鍵盤上的屏幕亮度鍵，将亮度調到最低，聽着外面的動靜。

70%……

她屏氣凝神，心想可能是哪個同事回來取東西，可就在她心存僥幸的時候，第二道白光閃了過來，直接照着窗口和門縫，目标似乎就是朝着李清泉辦公室來的。

85%……

她連忙跑去關掉辦公座椅正上面的頂燈。

辦公室裡是瓷磚地闆，姜敏歌脫掉高跟鞋，墊着腳去拔電腦上的U盤。

95%……

窗外的燈光越來越亮，姜敏歌聽到門外細碎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大，而且聽聲音不止一個人。

97%……

姜敏歌點開手機迅速按下。

98%……

門口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鋒哥，這辦公室的燈也沒亮啊。”那個男人說。

“蠢貨，”門外，那個叫鋒哥的男人打了旁邊人一下，“剛才就不應該打着燈進來。”兩人關掉燈後就着李清泉辦公室門縫下看去。

一門之隔的姜敏歌聽着外面兩個陌生男人的談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100%……

她立馬拔下U盤，同時間門把手被轉響，慌亂之中她按下發送鍵，門被打開的時候姜敏歌隻能急中生智鑽到辦公桌底下。

“鋒哥，還真沒人，我倆剛才看錯了吧。”

“怎麼可能看錯！他們親口傳的消息說李清泉就是在公司。”

李清泉的辦公室很大，幾乎占了六七十平米，可是也隻是一個一覽無遺的平層，并沒有拐來拐去的隔間，空曠的落地窗外還時不時閃着外面街道LED燈的彩光。

“那是什麼？”一個人又打開手電筒朝辦公桌對面的一個小茶幾照去。靠裡的那個人轉身跟着超茶幾上一看，就看到一個不大的亞克力挂件突兀地放在上面。

“鑰匙扣？”一個人細微的聲音裡夾雜着一絲奇怪。

躲在桌下的蔣敏歌呼吸在聽到這三個字之後在一瞬間停止。那個車鑰匙是剛才她進門的時候随手一放在茶幾上面的。

她全身冰涼，血液同時凝固在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汗腺就像是失控一樣地開始往外面滲，此時她全身上下的生理機能都在不合時宜地變成了膽小鬼。

強光突然照向李清泉的辦公桌，接着，一人揣好蔣敏歌的鑰匙，慢慢地就朝辦公桌走過來。

姜敏歌不知道那人的腳就站在裡她後背不到幾厘米的地方，兩人中間隻隔了辦公桌那一層薄薄的木闆。

那個叫鋒哥的發現眼前亮着的微弱的光，他關掉手電筒，黑漆漆的房間裡電腦屏幕的亮光顯得格外紮眼。

意識到自己電腦沒關的姜敏歌緊緊咬着下唇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然後打開手機立馬按開信息。

就在她剛把方岐的号碼找出來，她剛輸入了一個字的同時，腳步聲的極速清晰在她沒來得及按下那個字的時候就徹底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張臉從桌子一邊露出來看着他，男人朝她瞪着眼睛，同時熟練地沒有用強光直接照射她的臉，隻是微微用手電筒散發出來的光從下掃到自己臉上，活像一個惡鬼貪婪地盯着躲在桌下的姜敏歌。

他臉上帶着勝利般的微笑，然後幾個字從牙縫裡悠閑地跑出來：“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