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先前被蘇覓關押時的房間。許樂禾手指搭在薛予蓁手腕上,沉吟片刻,道:“真沒事啊,她真沒事。”
雖說的确是靈力空虛,但絕無褚霁遠幾人所說的靈脈斷裂情況。
頂着幾人懷疑的眼神,許樂禾揉了把自己腦袋,指着人群中的羅霄,道:“不信我?行行行,讓那位淩河藥谷的弟子來行了吧?”
于是目光又落到了羅霄身上,他讪笑着擺手,“薛姑娘靈脈安好,并無什麼問題,我先前已經探過了。”
薛予蓁接過話頭,想着褚霁遠多半已經将情況同子書珹他們說過了,也不隐瞞,直言道:“我取出靈脈碎片後,它便與我療了傷,除了取時有些疼,後面都是我裝出來的。”
幾位師兄師姐的眼神嚴厲得幾乎要将薛予蓁罵進床闆裡,她磕巴了一下,“嘿嘿,這、這不是為了騙騙蘇覓嘛……”
褚霁遠見她臉色慢慢紅潤起來,無奈地揮揮手,讓其他人出去,自己将斂芳華往桌上一拍,施施然在桌旁坐下,全然不管床上被吓得一激靈的薛予蓁。
“先前隻說要你演一出‘叛變’的戲碼,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褚霁遠沉聲道。
聽見是這個問題,薛予蓁倒是放松下來,她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或許,當時情緒占了先,覺得這樣更好。”
收回了薛予蓁體内的那枚碎片,褚霁遠的修為更上一層樓,薛予蓁滿足地點點頭,“這樣的話,我們的籌碼更強,勝算更大。”
薛予蓁将頭偏到一邊去躲開褚霁遠不贊同的眼神,又忍不住地扭了回來,眸光柔和地看着褚霁遠,輕聲道:“再說了,我想知道的問題都已經有了答案,碎片有也好無也罷,對我造不成什麼影響。”
半月前出發去宜蘇茶莊的那個晚上,薛予蓁那句話被淩河藥谷綁了本來隻是一句戲言,但師兄妹各自思索後面的事情,提及藥谷潑到知源宗身上的髒水時,竟真動了點念頭。
薛予蓁先停了話頭,猶猶豫豫地偷摸着瞧褚霁遠,見他肩背松下,才試探道:“師兄,你覺得我先說的‘歪點子’是不是可以正一正?”
褚霁遠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思索片刻,“你家當時亂作一團,蘇覓必定是想要尋找什麼東西。舒宜前輩不與你她的姓氏,恐怕也是想要藏一藏你的身份。”
薛予蓁對舊事完全不知,但卻也煞有介事地跟着點點頭,“淩河藥谷雖式微,在五洲中的口碑卻是一等一的好,若是毫無根據地去闖谷,必定要被世家百姓阻攔,更何況五宗大比一事後知源宗的聲望一落千丈。”
“浮鸢與藥谷還有聯系,知源宗出了什麼事情,她必然會向蘇覓傳消息。”褚霁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小風筝,話本子看得也不少吧?”
師兄妹相視一笑,不必多說便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除卻崇澗宗的幾位,無論誰看都覺得薛予蓁在這世上的牽絆隻有知源宗的師兄師姐。
若是她與師門的關系有了裂痕,隻需要再稍加一點謊言,就能徹底讓她脫離知源宗。
兩人幾句話就商議好了這出戲該怎麼上演。
要決絕,要足夠撕心裂肺。
薛予蓁看着褚霁遠冷淡的神色,心中蓦地又響起伐邪的話,她慌張地扭開頭,連着應了幾聲好。
臨走之際,褚霁遠送她到清棠峰外。順着石階緩緩向下,薛予蓁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她停下腳步,轉身仰頭看着褚霁遠,問道:“師兄,當初為什麼要帶我回知源宗?”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但褚霁遠看着她的那個眼神告訴她——伐邪說的那些,他可能還不明了,但一定有了猜測。
心頭有些煩亂,薛予蓁剛想要說算了。
就看見褚霁遠擡起手,在自己腰間以下比劃着,緩聲道:“第一次見你時,你還不及我大腿高。臉圓圓的,也不怕生人,扯着你哥哥的衣服。明明連路都還走不穩,卻要給我端水喝。”
他似乎是回想起了往日的畫面,輕笑一聲,“喝到我嘴裡的水,還沒路上灑得多。當時淼淼也是如此,我隻想着,又是一個可愛的妹妹。”
薛予蓁聞言腦中有一瞬的空白,心中那種被人緊握心髒的感覺瞬間消散,眼周泛起細密的紅,但她卻揚起一道大大的笑容,點着頭道:“這樣啊。”
雖然不知道宜蘇茶莊内那位褚霁遠是誰扮演的,但給了這出戲一個開幕的機會。後來也如計劃中那般,兩人當着浮鸢和一衆弟子的面狠狠地“吵”了一架,徹底讓蘇覓放下防備。
明明一切都在順利進行,可走出清棠峰的那一刻,即便知道褚霁遠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是假的,喉嚨卻還是像被人死死扼住一樣難受。
取出靈脈碎片既是沖動之舉,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宜蘇茶莊下面的場景比想象中更加惡心更為嚴重,崔以雲和曲飛白帶來的傀儡也讓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藏在暗處裡的人到底做到哪一步無人能答。
五洲日益衰減的靈氣支撐不起意外,若是沉淵峰的封印有一日真的被人破開,魔族傾巢出動。恐怕也隻有褚霁遠能與之一戰。
薛予蓁回憶着,“靈脈碎片生而有靈,故而才會有師兄的存在。我還沒來得及對自己做什麼,它便自己出來了。”
那時疼痛是真,碎片替她療愈也是真。
“但思及後面的事,我便讓它不要給我恢複得那麼好,免得被人一瞧就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