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予蓁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沖得腦子一片空白。
她猛地睜開眼,靈力霎時灌滿不系舟。靈劍甩出一道淩厲劍氣,又于空中挽了一道劍花,紛繁的劍氣直沖周圍五米内的魔族。
薛予蓁将不系舟插進土中,一手緊握劍柄,另一手并起二指在劍刃上利落一劃,血珠瞬間蹦出。
她擡手起勢,鮮血在身前半空緩緩會出陣法紋樣,口中緩而堅定地念道:“五洲四脈,聲聲不歇。天地渾然,不盡枯竭。以我魂靈,入陣鎖山!”
随着一聲聲的喝令,鮮血所繪的鎖山陣紋慢慢泛起金光。薛予蓁音越重,金光越盛,周圍的修士被金光所吸引,瞠然看着這一幕。
最後一字落下,薛予蓁指尖輕彈,陣法飛速升至上空,伴着她那一聲“起”,陣紋瞬間籠罩住整個沉淵峰,無數金色光柱自上往下射落。
其中一道便不偏不倚落到薛予蓁身上,她猛地抽出不系舟,靈力與光柱交織融合,腳下緩緩顯出陣法紋樣。
而在她身旁,謝雲澗旋身入陣,負星亦然隻直指光柱,腳下紋樣與薛予蓁的連作一片。
二人相視一眼,齊聲低念:“五洲四脈,聲聲不歇……”
陣法啟動,自他們二人起,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想要往外闖的魔族,更低階一點地光是觸碰到屏障便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周圍的修士僅是震驚一霎,過後便也是問都不問這是何陣,後果如何,就悶聲入陣。
浩然靈氣支撐,鎖山陣一時大盛,散發出的灼灼金光将沉淵峰中心的魔族大将重重灼傷。
同時,無數修士的靈力彙聚成一束,直直敲向沉淵峰頂與上重天相連的封印。
“唔呃!”鎖山陣所需的靈力太多,不過一刻鐘,薛予蓁便覺得自己周身靈脈已空,持劍的手也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唇間隐隐滲出血色。
身側修士皆是同樣困境,但無一人輕易收劍,均苦苦支撐着。
戰場厮殺聲不斷,薛予蓁卻覺得四周一邊死寂,耳邊再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她閉了閉眼,猛地甩了兩下腦袋,眼前一陣眩暈,膝蓋一軟便跪在地上。
随着時間的流逝,修士們的靈力幾乎都要耗盡了。失去靈力支撐,鎖山陣多處顯出漏洞,魔族群起而攻,趁着衆人虛弱便從缺口處逃竄出去。
緊接着,一股龐大的魔氣自魔域而出,幾息間就彌漫數十裡。
“呃啊!”
“啊!!”
魔氣激蕩而來,靈氣耗盡的衆人毫無抵擋之力,被重重擊飛出去。
薛予蓁掙紮着起身,眼見峰頂陣法失去靈力供給,閃爍幾息,頃刻間就要消散。她費力地支起長劍想要再續陣法,卻覺得喉間一股腥甜,眼前蓦地一黑。
“阿予!”謝雲澗見她低垂着頭,口中鮮血滴落,驚呼道。
可他也通體無力,隻能強撐着挪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懷中,“你沒事吧阿予?”
薛予蓁雖然失了氣力,但被血氣一激,倒是精神更盛,額角青筋突突地跳。她借着謝雲澗的力支起身體,滿不在乎地吐出口中的血,擡手拭去唇邊血迹,瞪視着魔氣漩渦中心,眼中滿是嘲意,“我們,這算什麼?”
低階魔族本能地被靈氣吸引,衆人渾身靈力耗盡,便是倒在他們面前也不會被注意到。蝗蟲一般的魔族從二人身邊尖嘯咆哮着跑遠,他們卻連劍都擡不起來了。
“阿予!靜心!”謝雲澗見她眼瞳發紅,忙在她背上幾個穴位點了幾下,“你我所能做的,隻有這些,能為褚師兄他們博得一分松懈也是好的。”
說話間,一道黑影執劍躍至上空,手中長劍光芒大作。
薛予蓁不禁身體往前一探:“是師兄!”
褚霁遠飄然懸在半空,黑袍翻飛。斂芳華一分為二,再分為四,霎時數道靈劍置于他身側。随着他手間動作,靈劍于他身後迅速結陣。
無人識得那道陣法是什麼,薛予蓁突然心生不安,她眼神死死釘在那道紋樣複雜的陣上,半晌,趔趄着往前一步,嘴唇發抖:“師兄他想、他想以自身來填補空缺,重新封印魔域通道。”
幾乎是在她話落的那個瞬間,褚霁遠身上爆發出浩然靈力,以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開,沖擊之力不亞于先前那道魔氣。
下一瞬,幾道熟悉的身影被這道靈力驅出中心,以劍插地才堪堪未被擊飛出去。
薛予蓁心口突然劇烈疼痛起來,就像那日要将靈脈碎片逼出體内一般的疼痛,疼得她說不出話,也移不開視線。隻能直愣愣地看着褚霁遠一步一步地動作,看着他身後那道影影綽綽的山脈之靈。
在褚霁遠身下,還有不少魔族大将掙紮出招的身影,十幾道魔氣混雜在一起,毫不留情地朝褚霁遠攻去。恍惚間,薛予蓁覺得自己好像喊出了聲,也好像看見師兄看了自己一眼。
斂芳華決然斬下,與魔氣碰撞到一起,與此同時陣起,浩瀚靈力一邊直沖雲霄,一邊向下施壓。
卷起的風浪迷了眼,薛予蓁擡臂遮擋,耳邊兀地響起一陣斷裂聲,她驚疑不定地望去,生怕是褚霁遠的陣法出了問題。
但卻同她擔憂的不一樣。
在五百年前被誤封的上重天靈力甬道終于被破開封印。
薛予蓁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憂,然而就在她怔愣之際,一道紅色的身影自她身邊略過,随着一聲“得罪了”,那人帶着不系舟三下兩下躍至褚霁遠身邊。
而上重天封印之地,四道身影顯現,那幾人似乎是早就等在那裡,隻等着封印開啟之時。
紅衣人手執不系舟,随意挽出幾道劍花,周身調起靈力,威壓瞬間鋪開,将一衆靈力低迷的修士壓到在地。
他隻是闖入褚霁遠的陣中,在後者震驚的眼神中一擊挑飛斂芳華,又擲出一道劍氣将身下數名魔族擊落到魔域中,然後仰頭朝那四人喝道:“起陣!”
薛予蓁被威壓壓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就在要兩眼一黑昏過去的時候,泠宿趕來,為周圍之人豎起一道屏障。
薛予蓁和謝雲澗長舒一口氣,還未道謝就聽見泠宿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名字:“謝!堯!”
兩人來不及說什麼,都倏地扭頭看去。
更為磅礴的靈力壓下一道龐大的封印陣,四方位皆站着一人,陣眼中心是那位紅衣人,他高舉不系舟,口中似乎是在念着什麼,而後手腕一轉,将不系舟插入陣心。
封印陣極速下壓,轟然落地,五人又齊齊擲出幾道法器,徹底矗立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陣成之時,卷起無盡紛飛的沙塵,草木搖曳不止。
薛予蓁和謝雲澗不得不擡手遮擋,卻發現身體輕松不少,原本所剩無幾的靈氣變得充盈起來,樂颠颠地往他們的靈脈中去。
兩人茫然地擡頭,一滴雨落在薛予蓁的眼皮上,叫她不自覺地閉了閉眼睛。
再睜眼時,淅淅瀝瀝的小雨帶着無盡靈氣落下,沉淵峰封印破時的魔氣陰雲皆消散無影。
薛予蓁眼中映着一枚圓月,輕柔的月輝繞開雲霧,撒落在每一個人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