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窗紗上凝成霜紋時，姜知意正用銀簪挑開最後一根纏枝紋。天青色的貢錦鋪滿三丈織機，簪頭滑過經緯交織處，在曦光中劃出一道冷冽的銀河。

"叮——"

銀簪叩在黃梨木機杼上，清越的顫音驚落了梁間蛛網。王氏扶着丫鬟的手跨過門檻，鎏金暖爐在裙裾間晃成一點猩紅，像極了那日浸透麻沸散的參湯。

"意姐兒驗了一宿，可驗出什麼蹊跷？"丹蔻指甲撫過織機邊緣，恰好停在三道暗褐色的刮痕上——那是她三日前被拖去活埋時，染血的指甲生生摳出的溝壑。

姜知意将銀簪緩緩插回鬓間。簪頭的并蒂蓮擦過耳垂，昨夜被謝珩劍鋒所傷的頸側又開始隐隐作痛："銀器未見異色，許是......"

"許是你做賊心虛！"

姜玉柔從屏風後轉出，蔥綠裙擺掃翻了案頭的茜紗燈。燈罩骨碌碌滾到織機下，露出燈座縫隙裡凝涸的血漬——像一串暗紅的梅蕊，恰是她被按在機杼前放血時濺落的。

王氏用帕子掩住口鼻，翡翠镯子撞在黃楊木框上碎玉般響："柔兒休要胡言。意姐兒既說無毒，不妨請刑部的大人們......"

"母親且慢。"姜知意突然扯斷一根金線，蠶絲在掌心勒出殷紅，"女兒記得《洗冤錄》有載，砒霜遇牛乳則顯。可否取些溫熱的來？"

窗棂外倏地掠過玄色衣角。她借着整理繡線的動作望去，東牆芭蕉葉上凝着未晞的露——謝珩的人正在監視這場生死局。

姜玉柔的嗤笑卡在喉間。她看見嫡姐的手指撫過織機暗格，那裡本該藏着半罐碧穹靛，如今卻空如餓獸之口。前日戌時，正是她親手将砒霜混入染缸……

"荒唐！"王氏突然打翻暖爐，香灰潑灑如冥錢紛揚，"刑部的大人們豈容你兒戲！"

姜知意撚起濕潤的繡線。雀舌茶在盞中漸漸渾濁，映出她眼底冰棱般的笑意。那日寅時，她蜷縮在織機下等死時，分明瞧見王氏的親信抱着琺琅罐溜進染坊。月光在罐口鍍了層銀邊，沾着的粉末卻是灰白色——真正的砒霜，該如鶴頂紅般豔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