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的炭盆噼啪爆出火星,謝珩咳出的血沫濺在青磚上,凝成暗紅的霜花。知意碾碎掌心的藥渣,甘遂與狼毒的苦氣混着他衣襟上的龍涎香,熏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謝大人這咳疾來得巧。"她将藥碗重重擱在案頭,褐色的湯藥蕩出漣漪,"三皇子剛被禁足,您就病得連奏折都批不了?"
謝珩倚在榻上,蒼白指節攥着染血的帕子:"姜姑娘不去查佛堂的地道,倒有閑心管本官的藥方?"他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左耳貼近藥碗時,唇語辨得比往日吃力三分。
知意突然掀翻藥櫃暗格,數十包捆紮整齊的藥草嘩啦傾瀉。她指尖勾住其中一包的麻繩結,三皇子府的蟠龍徽記赫然印在桑皮紙角落:"半月前你說從太醫院取的藥,怎麼裹着三皇子府的封紙?"
劍鞘破空聲驟然響起,謝珩的佩劍釘入她指縫間的櫃闆:"宮裡送來的藥,自然要走各府的門路。"他喘息着支起身,官服領口松垮處露出鎖骨下青紫的瘀痕,"姜姑娘若嫌命長,不妨嘗嘗這加了料的補湯。"
知意反手拔劍,劍鋒挑破藥包。暗紅的莨菪子混在當歸片裡,随湯藥蒸騰出甜膩的異香:"曼陀羅配莨菪,慢性毒入肺腑——三皇子這殺人手段,倒比姜玉柔高明些。"她突然掐住謝珩下颌,"你早知藥有問題,還日日服用?"
謝珩的掌心覆上她手背,透骨釘的凹痕硌得人發疼:"不用這苦肉計,怎麼釣出姜遠山藏在太醫院的暗樁?"他喉結滾動咽下腥甜,袖中滑落的密信蓋着戶部大印,"今晨嘔血時吐出來的,不妨看看。"
信紙浸着血漬,戶部侍郎的字迹在燭火下扭曲:"……三皇子封地漕糧虧空,疑與佛堂改建有關……"知意瞳孔驟縮,佛堂梁木的樟腦味突然在記憶中翻湧——那日替皇後繡經幡時,東南角的金柱似乎比别處細了半寸。
"咳……"謝珩又嗆出血沫,這次竟夾雜着黑色絮狀物。知意扯開他衣襟,心口舊疤已蔓延出蛛網般的青紋:"你服毒多久了?"
"從發現姜玉柔香囊裡的噬心散開始。"他染血的指尖描摹她腕間胎記,"這毒與狼毒花粉相生,我活得愈久,姜遠山就愈信三皇子已控住棋局。"
窗外忽起梆子聲,三長兩短。知意猛地推開窗棂,夜枭驚飛時,一支弩箭釘入藥櫃。箭尾系着的油紙包散開,佛堂平面圖赫然在目——東南角金柱旁标注着謝氏工匠的飛燕标記。
"明日佛誕日,皇後要開壇祈福。"謝珩拭去唇邊血迹,将圖紙按在她掌心,"那根動了手腳的金柱裡,藏着姜遠山與北狄往來的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