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内鴉雀無聲,知意指尖拂過織機踏闆,銅制機杼沾着凝固的血漬。三丈長的素錦鋪陳禦前,被火燎過的焦痕如蜈蚣盤踞,隐約能辨出“姜氏貢錦”的殘印。
“罪女姜知意,你口口聲聲說能複原賬冊,就靠這堆破布?”刑部尚書踢翻染血的木箱,碎瓷片濺到知意裙角。
她沒擡頭,腕間褪色的紅綢帶垂在織機橫梁上,輕輕一晃:“大人可曾見過被焚的貢錦遇水顯字?”
謝珩立在丹墀右側,玄色朝服下的手指微微蜷起。知意餘光瞥見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紗布——昨夜皇陵搏殺時,他為護她被劍鋒劃破的傷還未結痂。
“取冰水。”皇帝突然開口,渾濁的眼珠盯着織機踏闆。
知意舀起一瓢冰水潑向素錦,焦痕遇水收縮,經緯間突然浮出密密麻麻的墨點。她扯過五色絲線穿入梭子,機杼聲“咔嗒”響起,滿殿隻餘呼吸與織錦摩擦的細響。
“建元二十三年春,貢錦八百匹。”她每念一句,手指便勾緊一根緯線,“實際入庫三百,餘五百匹經姜家染坊流入北狄——”
“胡言亂語!”姜父突然暴起,卻被侍衛按跪在地。他額角青筋暴突,死死盯着知意腳下的織機:“這妖女用邪術惑衆!那織機分明是謝珩從江南運來的贓物!”
謝珩輕笑一聲,解下腰間靛藍玉佩擲在錦緞上:“姜大人可認得此物?三年前你私吞軍饷,就是用這玉佩賄賂漕運總督。”玉佩背面“謝姜永契”四字刺進姜父眼底,他猛地嗆出口血。
知意織完最後一梭,素錦上赫然顯出幅完整的《百罪圖》。她突然擡腳猛踩踏闆,“咔嚓”一聲,暗格彈開,泛黃的信箋打着旋飄落。
“罪證在此。”謝珩搶先拾起信箋,指腹撫過邊緣胭脂痕,“先慈絕筆,諸位不妨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