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忽然歎了口氣，側身讓開門。

“行了，進來吧，外面冷。”

奧森愣了一下，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聲，像個犯錯的幼崽一樣，垂着腦袋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宋然關上門，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雙獸耳還耷拉着，整個人有點蔫蔫的。

他心裡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你是熊，不是狗。”宋然慢悠悠地說道，“但現在看起來……比狗還像。”

奧森：“……”

奧森耳朵狠狠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決定裝死。

宋然輕笑了一聲，沒再逗他，隻是轉身走向壁爐，把燒得差不多的柴火添了些進去。

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眼睫輕顫，嗓音在安靜的屋内顯得格外清晰。

“早點睡吧，看樣子，雪勢已經逐漸減弱，明天開始，我就要準備春羽草的采集了。”

奧森一怔，下意識擡起頭。

……原來宋然已經在考慮明天的事了？

他還以為，對方會繼續逗他，或者趁機讓他幹點什麼，但宋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翻篇了。

奧森抿了抿唇，最終也沒說什麼，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床墊。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跳，還沒有徹底平穩下來。

但内心好像有些失落的情緒浮現。

——

次日，正如宋然所料，連日的暴雪終于有所減緩，雲層的縫隙間隐隐透出一絲光亮。盡管雪勢未完全停歇，但至少已經到了可以外出的程度。

宋然計劃去查看春羽草的生長情況，若是成熟度合适，明日便能集中采摘。他收拾了一番，帶上刻有保溫陣的采集箱，又披上了奧森前陣子為他做的不知名獸皮披風。皮毛柔軟厚實，隔絕寒風的效果極佳，算是個不錯的保暖裝備。

走下樓梯時，他瞥見奧森正靠在門口，雙手抱胸，熊耳不安地抖了抖，擡眸看向他。

“雪還沒完全停，外面還是很危險。”奧森皺眉，語氣帶着不贊同，“我跟你一起去。”

宋然一邊整理着袖口，一邊淡淡道：“帶上你，我的效率會降低。”

奧森微微一滞，想要反駁，但宋然已經從他身側走過，絲毫不給他繼續勸阻的機會。

“我今天隻是去探探春羽草的位置，不會出事的。”他說得輕描淡寫，話語間帶着絕對的自信。

奧森怔怔地看着他，眼睜睜看着那個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之中，最終徹底隐沒在茫茫雪林裡。

仍舊是那樣冷漠，不近人情。

哪怕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一個多月，宋然依舊沒有真正把他當成同伴。

奧森的眼神沉了沉，門外白雪皚皚，空曠無垠，就像宋然的心一樣，他似乎從未真正走近過。

熊耳耷拉下來，心中湧上一絲無力感。

春羽草通常生長在中部的木裡斯黑湖畔和南部的狼牙峰頂，宋然選擇先前往距離庇護所最近的黑湖區域。

雪後的森林仿佛被白色的幕布覆蓋，層層疊疊的樹枝被積雪壓得彎下腰，偶爾簌簌抖落，發出微不可聞的響動。地面上的積雪極厚，宋然每走一步，膝蓋便要深陷其中，行進速度比預想中更慢。

他皺了皺眉，心知若是采摘也要在這樣的環境下進行，恐怕會十分費力。

好在，抵達黑湖畔後，他的擔憂稍微緩解了一些。即便是如此深的積雪，依舊無法完全掩蓋春羽草的生機。翠綠色的光點透過雪層微微發亮，在這片銀白世界裡尤為顯眼。

宋然在湖邊摘了幾株查看生長情況，确認成熟度後，沒有再多做停留。他的目标不僅僅是黑湖，還得趕往狼牙峰，确保兩處的草藥都能順利采摘。

相比黑湖，狼牙峰的環境更加惡劣。

“果然，越往上風雪越大……”宋然眯起眼睛，感受着撲面而來的寒風，腳步略微放緩。

高聳的山脈因酷似狼牙而得名，呼嘯的風聲在峰頂回蕩，像極了狼群的低吟。

當宋然終于抵達峰頂時，雪霧彌漫，讓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他眨了眨眼，試圖調整呼吸，同時打量四周的情況。

——比黑湖那邊的數量多得多。

看着成片的春羽草，他心中微微一喜。但旋即，又冷靜地意識到，這裡并非久留之地。

即便雪停了，狼牙峰的環境仍舊十分危險。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開時，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棵倒塌的枯樹旁。

在那樹根附近，幾簇春羽草正靜靜地生長着，翠綠的光澤在風雪間透出一絲勾人的生機。

多摘幾株，就能湊夠預期的藥量了……

宋然猶豫了一瞬，還是擡步朝那邊走去。

然而——

就在他接近枯樹的刹那，腳下猛地一空！

宋然瞳孔驟縮，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便已墜入裂隙之中！

狂風瞬間席卷全身，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腔，墜落的速度快得令人心驚！

“嘭……”

伴随着一聲沉悶的撞擊，他的身體狠狠地摔在了堅冰之上！

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五髒六腑都被震散了一般，宋然悶哼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他苦笑了一下，強忍着疼痛撐起身子，視線掃過四周。

裂縫并不小，深度至少有五米，而岩壁幾乎完全被冰層覆蓋，根本無法攀爬。更糟糕的是，他的感覺身上似乎有多處骨折了，稍一動彈便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宋然咬牙，拿出中級藥劑灌下，勉強緩解了外傷的出血，但骨裂錯位的地方仍舊無法直接愈合。

法師的身體就是如此的脆弱。

治療術的釋放，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他擔心在這裡貿然使用可能導緻嚴重的體力透支。

他需要盡快離開這裡，回去布置治療陣，否則……

一股不詳的預感悄然湧上心頭。

雪，變大了。

他擡頭望向頭頂的裂口，風雪正瘋狂湧入，逐漸填補着裂縫的痕迹。

如果繼續下去，他掉落的地方很快就會被完全掩埋，到那時——

誰也不會發現他被困在這裡。

宋然緊握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着脫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