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風雪終于停歇，天地間銀裝素裹，寒意仍未完全散去。

宋然在溫暖中緩緩睜開眼，意識逐漸清明。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蜜色的肌膚，溫暖而結實，帶着獸人特有的野性氣息。

他微微怔了一瞬，随即斂去思緒，試圖從奧森懷裡退開，想要坐起。然而，他剛一動，懷抱的熱源便本能地收緊，一隻厚實的大手下意識地按住了他的後背，像是安撫般輕輕拍了拍。

片刻的沉默後，兩人同時僵住。

奧森的動作停滞了一瞬，似乎終于徹底清醒，沉默着松開手，整個人也坐直了些許。宋然順勢拉開些距離，指尖不着痕迹地扣了扣床墊上的毛，掩飾着莫名的不自在。

“傷，好些了嗎？”奧森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嗓音裡帶着些微的不自然。毛茸茸的獸耳微微扯動，洩露出主人的些許局促。

宋然垂眸，語氣一如既往地淡然：“嗯，沒什麼大礙了。”

聽到這話，奧森神情明顯松了幾分，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轉。他站起身，随手理了理淩亂的衣襟，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聲音略顯輕快地道：“那就好。我去準備早飯。”

宋然沒說話，隻是看着奧森離開的背影，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他難得地覺得思緒有些混亂，像一團被頑劣貓咪繞得亂七八糟的毛線，理不清頭緒。

索性不再多想，他翻身起床，開始準備新一天的工作。

兩人默契地避開了昨晚的事，隻當它不曾發生。

早餐時，奧森率先開口：“今天去摘春羽草的話，帶上我吧。”

宋然看了他一眼，沒再拒絕。昨晚的事已經讓他意識到，自己或許低估了奧森的實力。既然如此，繼續獨自行事反而是無謂的堅持。

他微微颔首：“可以。”

見宋然不再反對，奧森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兩人很快收拾好物資，抓緊時間出發。

森林不再像前幾日那樣風雪交加，冷冽的空氣透着一股清新的寒意，偶爾有風拂過，卷起點點落雪，在晨光下閃爍微光。

他們的第一站是黑湖，那裡相較狼牙峰危險性更低，适合作為初步采摘點。

途中，宋然的步伐微微一頓。他能感覺到左腿的不适感逐漸加重。畢竟，他才剛恢複，體内新生修複的骨骼根本不适合立刻進行高強度活動。

他皺了皺眉，沒停下腳步。

但一直跟在後方的奧森注意到了——宋然左腿每次落地時都有一絲輕微的不自然，盡管他面無表情，仿佛毫無影響，但在奧森看來，那一絲破綻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奧森沉默片刻，随即快步向前，徑直蹲下身。

“上來，我背你過去。”他的聲音低沉平穩，沒有多餘的廢話，“這樣更快。”

宋然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奧森寬厚的脊背上。那具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線條分明，微卷的深棕色長發随意束在腦後，毛茸茸的熊耳微微抖了抖，似乎是在催促。

他沒有立刻動，而是盯着那對獸耳看了片刻。

晨光透過稀疏的樹枝灑落，映在奧森深棕色的發絲和獸耳上，染出一層淺淺的暖色。獸耳偶爾微微扇動一下，仿佛在适應寒冷的空氣，又像是在等着他的動作。

宋然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秒。

片刻後，他垂下眼，收回視線，動作幹脆地跨上奧森的背。

奧森站起，穩穩托住宋然的大腿，邁步向前。

途中，他似乎感覺到宋然的視線停留過久，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怎麼了？”

宋然輕飄飄地收回目光，語氣淡淡：“沒什麼。”

奧森“嗯”了一聲，沒有追問，繼續專注地前行。

風雪漸歇，森林深處靜谧而幽遠。

兩人的身影逐漸隐沒在雪林之間。

——

春羽草的花期極短。他們匆匆采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地上已幾乎看不到半點影子。

但宋然已十分滿足。

有了奧森的幫忙，他比預期更早地完成了公會的任務，甚至還多采了不少，足夠他在任務結束後小賺一筆。

壓在心頭最重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宋然的心情也随之松快了許多。雖然還得在這片雪林中繼續滞留半個月，但任務大頭已完成，這趟收獲頗豐，多待幾天也無妨。

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地處理春羽草，此刻他坐在火光前，輕輕搖晃着一隻玻璃瓶，瓶中翠綠的原液在火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仿佛能溢出一絲絲鮮活的生命力。

他将所有萃取好的液體仔細分裝收好，揉了揉眉心，打了個哈欠。

普通萃取五株春羽草才能得到一小瓶藥劑，利用率隻有六成。而宋然依靠前世的經驗，微調了萃取過程中的溫度與時間，最終成功提升到了八成。

這意味着，他的個人收益又多了不少。

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轉身下樓。

這幾天他的睡眠時間不足三小時。現在，他隻想美美地吃一頓，然後倒頭大睡。

“餓了嗎？飯馬上好。”

奧森看着他一邊轉着脖子一邊走下樓梯，知道宋然這幾天一直在拼命趕工。

“嗯，你看着準備就行。”

宋然直接往松軟的“沙發”上一倒，身體陷進去的一瞬，他才終于有空讓那些被壓抑的思緒浮上心頭。

他知道，自己最近對奧森的态度有些别扭。

起初他對奧森有些誤判，但随着相處的深入，他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終究是個受過現代教育的人。即使奧森是他“名義”上的奴隸，但對方救過他一命，他們本就兩清了。

而更重要的是——

奧森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就算他有些動物的特征，也不代表自己可以真把他當成“寵物”對待。

宋然低垂着眼，沉默地看着火焰跳躍的壁爐，思緒翻湧。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對。

他有些懊惱地甩了甩腦袋，将那些糾結又矛盾的念頭統統丢開。

反正——

這段主仆關系，也快結束了。

——

任務完成後的日子顯得格外清閑，甚至有些枯燥。

森林仍然被一層厚厚的雪白覆蓋，偶爾還會再飄點雪，把這幅畫面補得更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