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沒打算再出去采藥。春羽草已收得差不多，其他高價值的藥材這個季節也不适宜生長，為了些沒什麼用的零碎，實在不值得再耗精力。

他大多時間窩在屋裡，不是翻閱帶來的幾本書，就是處理積攢的原材料。偶爾實在提不起精神，還會翻出記憶裡前世自學過的素描，拿起筆随意勾畫幾筆。

他和奧森也漸漸恢複到一種……禮貌而疏離的相處狀态。

畢竟，他們之間沒有太多共同話題。

這天，宋然正在房裡看書，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輕柔的旋律。

他放下書，有些疑惑又好奇地走下樓。

屋子裡除了他和奧森，不可能還有别人。

隻見客廳裡，奧森正抱着一把不知從哪來的尤克裡裡，手指緩慢地撥動着琴弦，哼着一首宋然聽不懂的調子。低垂的眉眼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溫柔。

下一秒，那雙柔和的棕色瞳孔擡起，望向走來的宋然，眼底帶着難得的欣喜與輕快。

“新年快樂，宋然。”

宋然愣了愣。

原來……已經又是一年了嗎？

他已經很久沒有為“新年”這種節日專門慶祝過了。往年這時候，公會也會放幾天假，而他通常會提前買些口糧，然後像往常一樣，一個人獨自度過。

看着奧森眼裡不加掩飾的溫柔，宋然一時間也被這份真誠觸動。

“……新年快樂。”

奧森放下樂器，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這是……？”宋然接過，滿臉疑惑。

“新年禮物。”奧森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為了這條圍巾，那隻雪羊今年沒保暖毛了。”

宋然低頭看了看手裡那條蓬松柔軟的圍巾，又看了一眼面前這位英俊卻略顯笨拙的獸人，神色有些複雜。

他其實沒準備什麼新年禮物。

最終，他随手從納戒取出最近剛制好的藥劑，扔了過去。

“禮物。”

說完，轉身就往房間走。

奧森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那瓶瓶子，一眼看去，臉色驟然一變，倒吸一口涼氣——

是高級治療劑。

他立刻彈起來幾乎一躍沖了過去，伸手攔住宋然，神色焦急：“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太貴重了！你拿回去，我給的圍巾根本不值這個價。”

宋然頓住腳步，轉過頭，眼神淡淡地落在他臉上：“我知道。”

他聲音不重，卻說得格外清晰：“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這個。”

“你不用擔心。”

——

飯菜的香味漸漸溢滿屋子。

奧森将最後一盤菜端上桌，擦了擦手，眼裡帶着點期待：“可以吃啦。”

宋然下樓，揉了揉太陽穴，聞着空氣裡的香氣，有些意外：“這麼多？”

“新年嘛。”奧森笑着回答，“總得熱鬧點。”

宋然怔了一下。

他已經好幾年沒為“新年”這兩個字做過任何特别的事了。往年這個時候，他一個人窩在簡陋的屋子裡，吃幾塊冷面包對付過去，從沒奢望有人為他準備一頓熱騰騰的飯菜。

他低頭掃了一眼滿桌菜肴，忽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片刻後，他淡淡地開口：“……如果有餃子就好了。”

奧森微微一愣，棕色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可以做！”

宋然下意識地搖頭：“你會？”

“不會。”奧森幹脆承認，“但你可以教我啊。”

宋然看着他一臉興緻勃勃的樣子，原本隻是随口一說，卻被這股莫名的熱情撞了個正着。

他沉默了一下，終于點頭：“……雪鹿肉還有一些，我教你剁餡。”

廚房裡随即熱鬧了起來。

奧森動作笨拙，剁肉的時候把案闆震得咚咚響；擀皮擀得七扭八歪，包出來的餃子一個個像是受了驚吓的怪物。

縱然平時是個烹饪大師，面對不熟悉的菜系還是有些生疏。

宋然在旁邊看得眼角直跳，終于忍不住奪過擀面杖：“你負責看火，我來弄。”

奧森乖乖地退到一邊，一邊偷看他熟練的動作，一邊問：“你以前常做餃子？”

“自己一個人過年，總要吃點像樣的東西。”宋然沒擡頭，語氣卻意外地輕。

奧森沒再問，隻是看着他略顯清冷的側臉，忽然有點想讓這個人，每年都能吃上熱騰騰的餃子。

餃子下鍋，水開三滾。

宋然撈出幾個放進碗裡，遞給奧森一個：“小心燙。”

奧森接過，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宋然随意地吃了一個，咽下去後，不知為何，心頭一陣說不出的安穩。

——原來，有人陪着一起吃飯，是這種感覺。

他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語氣慢悠悠的：“你包的餃子醜得可以。”

奧森不服：“我隻是還沒熟練！”

宋然沒說話，隻是眼角确實微微揚起了一點弧度。

屋外雪還在飄，屋内卻暖得像是另一個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