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動身前往白石碼頭的傳送點。
他們動作迅速,不願在路上多作停留。沿着東邊前行,濕潤的氣息逐漸彌漫開來,不多時,白石城的輪廓便浮現在遠處。
這座城因遍地的白化珊瑚石而得名。幾名學者曾考證過,說數個世紀前,這片土地原本是一片汪洋,随着地殼運動,海底隆起,才形成了如今的陸地。
交了入城費,驗了令牌,他們便穿過城門,步入這座風格迥異的城市。
與主城的莊重肅穆不同,白石城顯得熙熙攘攘,充滿了生氣。商販們高聲吆喝着,空氣中混雜着海風與香料的氣息,各種未曾見過的種族在人群中穿梭、交易。
城中沒有高聳厚重的圍牆,取而代之的是用白化珊瑚堆砌的牆垣,海螺風鈴在海風中叮當作響,海洋的鹹腥氣息撲面而來
這些新鮮的景象讓宋然微微有些出神。
越靠近碼頭,布局越發嚴密。原本未設城防的城市,在沿海一線卻築起了堅固的圍牆,每隔數米便有一座瞭望塔,士兵立于高處,眺望海面,警惕着不知何時會出現的變化。
白石碼頭傳送點外,已排起了長隊,大多是雇傭兵團與各大商會的人。
傳送的代價不菲——每人一千盧比,或等價的藍晶石。無論哪一項,都非平民能輕易承擔,因此能夠動用傳送陣的,基本都是有組織、有勢力的團體。
赫裡斯公會這次帶來的是一顆拳頭大小的藍晶石——畢竟是總部派遣的任務,斷不會寒酸。
赫裡斯公會在各地設有分會,規模不一。分會通過出售治療藥劑、外派治療師等方式盈利,每年需上繳四成收入予總部。作為交換,總部也會不定期向偏遠地區輸送資源,以維持統屬關系——畢竟地處邊緣,若資源斷供,自立門戶并非難事。另一方面,這也是一種無聲的考核,若分會經營不善,便會被直接裁撤。
這一次,宋然正是去接手塔塔裡鎮分會的分會長職位。上一任分會長撐了兩年,因資源匮乏、條件艱苦,最終設法調回主城。宋然偶然得知這個消息,便順勢接下了這個冷門卻自由度極高的位置。
等候片刻後,傳送陣的工作人員開始檢票。
宋然他們遞交了公會的任務憑證與藍晶石,大胡子的工作人員拿着一件魔法器具掃了掃,确認無誤後收下藍晶石,示意他們可以進入。
穿過厚重的石門,一塊巨大的法陣平台映入眼簾。宋然站上去,感受到腳下微微的能量波動。很快,其他等待傳送的人也陸續走入。
耳邊,有低聲的交談隐約傳來:
“聽說,最早的傳送陣,是幾百年前那個叫拉斐爾·澤德裡安的大師發明的。”一個年輕的法師壓低聲音,帶着幾分敬仰。
“拉斐爾?”同伴問道。
“對啊,大陸曆史上第一位成功構建魔法傳送陣的人類。他一個人,改寫了整個空間魔法體系。要知道,在那之前,趕路全靠馬車,動辄幾個月的旅程。是拉斐爾确立了穩定的空間坐标鎖定法則,才讓瞬移成為現實。”
另一人輕嗤一聲:“聽說他為了找完美的空間節點,在大陸上流浪了十幾年,差點死在荒漠裡,不瘋才怪。”
宋然靜靜聽着,眼底微微一動。
拉斐爾·澤德裡安……他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随着人群站滿傳送陣,周圍機械齒輪般的“咯吱咯吱”聲響起。
宋然原以為周圍那些雕花是裝飾,卻見那些花瓣狀的金屬緩緩閉合,宛如一座精巧的繭,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他微微眯了眯眼,有些出神地想着,這感覺……倒像極了現代的電梯。隻是,一個是垂直上下,一個卻是空間穿梭。
腳下的陣紋緩緩亮起,一股眩暈感湧上頭頂。
一瞬間,他感到自己被某種力量緊緊裹住,身體像被撕裂又重組,眼前的世界拉伸、破碎,然後在另一個地方重新凝聚。
傳送完成。
當花瓣緩緩展開,陽光再次灑落進來時,宋然已經站在了另一片天地之中。
幹爽有力的風撲面而來,帶着淡淡的草木氣息,取代了原先的潮濕海風。
他們抵達了苔原瞭望塔。
從高處俯瞰,廣袤的平原盡收眼底。這裡的春天來得遲緩,地面上隻是零零碎碎的點點新綠,還未成片鋪開。
傳送點建在距地面十米高的瞭望塔上,宋然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他眯了眯眼,任由風穿過指縫。胸中莫名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開闊和平靜。
順着人群,宋然緩緩移出了平台,比起白石城的喧嚣,這裡顯得空曠、寂靜。
這時,同行的人在招呼:“走吧,快下塔,有風暴迹象,得趕緊進城。”
宋然應了一聲,邁步下了瞭望塔的螺旋階梯。
下到地面,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龐大的傳送陣。
藍灰色的花瓣狀金屬此刻正緩緩合攏,準備迎接下一批旅人。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
如果……他能夠掌握空間魔法,如果可以自己開辟傳送節點——
是不是就能回到曾經的世界?
宋然低頭輕笑了一聲,迅速将這個念頭按了下去。
穿越、歸鄉……這些話題太遙遠了。
至少此刻,他還有更現實的事情要做。
遠處,有士兵吹響了進入塔下哨所的小号,标志着天氣将變得不穩定。風雲開始低垂,天色迅速轉暗,遠遠地能看見一道灰線,像一道倒挂的簾幕般,從天邊席卷而來。
宋然拉了拉鬥篷,提步加快了速度。
風很大。
離開苔原瞭望塔之後,他們沿着指示的路線往西北方向前進,大家都裹着厚重的皮衣,面上也被風吹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