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外牆剝落着灰白的石灰粉，門口那塊木牌子也早已歪斜得挂不穩，隻靠一根生鏽的鐵釘勉強支撐着。

公告欄上的任務單皺巴巴地随風翻卷，字迹模糊，有些内容早已難以辨認，懸賞金額也标注得亂七八糟，令人一頭霧水。

大廳角落堆着幾筐藥材和藥劑，擺放雜亂無章，标簽潦草，連基本的效用說明也寥寥無幾。

整個分會，就像一座被遺棄的老房子，隻差沒在門口挂上“關門大吉”的牌子了。

宋然站在門口，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脫下鬥篷，卷起袖子。

他從最顯眼的門牌開始動手。找來錘子和鐵釘，細細卸下門牌，擦淨厚積的灰塵，又重新釘得端正牢靠。

接着是公告欄。他取下所有舊任務單，一一篩選，剔除過期或已完成的任務，按類型、地點、懸賞金額重新分類排列。

字迹潦草的，他重新謄抄，用幹淨利落的字迹标注得清清楚楚。

每一張任務單被壓平、編号、釘好，風吹過時，整齊地微微晃動，不再雜亂無章。

比拉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咂舌道：“哎呀，你還幹得挺細！”

宋然隻是淡淡地應了聲：“方便别人查看。”

然後，他又清理了藥劑售賣區。

宋然仔細檢查每一瓶藥劑，剔除變質或效用存疑的藥水，隻留下品質過關的，按治療、緩毒、增力等不同功能分門别類地擺放。

每個貨架上挂着醒目的木牌标識，連售價也統一标好。

瓶身綁着小巧的标簽，工整地寫明成分與使用方法。

靠近門口的桌子上，他特意留出一塊區域，擺放小瓶裝的常用治療藥水和止血膏，方便雇傭兵們随手購買。

細碎雜物被一一歸類，地面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窗台上也重新擺上洗淨的花草盆栽。

原本破敗雜亂的分會大廳，在宋然手下，一點點煥發出一種清爽、簡潔而又專業的氣息。

雖談不上富麗堂皇，但起碼——終于像是一個真正能救人的地方了。

夕陽斜斜灑進來，地闆上映着溫暖的光暈。

宋然靠在櫃台後，環視了一圈，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這，才算是個能留得住人的地方。

比拉小心翼翼地端來一杯熱啤酒，笑嘻嘻地遞給他：“嘿嘿，這下看着順眼多了，米修斯你真厲害！”

宋然接過酒，微微一笑，心中卻隻是淡淡想着：這些本就是應該做的事。

塔塔裡鎮地處邊境，物資匮乏，人口稀少。鎮上的人多半自給自足，除非重病，否則很少舍得花錢請治療師。

真正能帶來收益的，是那些頻繁出入的雇傭兵。他們雇傭治療師随行出任務，或者提前購買大量傷藥與治療劑備用。

可惜，如今分會隻有他和比拉兩個人。

——坐等别人上門，隻會等死。

宋然沉默了一會兒，擡眸看向比拉：“附近，有沒有傭兵或者冒險者常去的集市？”

比拉愣了愣，旋即點頭：“有啊，北面靠諾斯荒原的林帶，經常有魔獸活動，傭兵們組隊獵殺，附近自然聚了不少商販。西面的格洛姆山脈是矮人聚居地，也有人去交易礦石和魔法石。”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近一點的，就是東邊的影葉小市場。靠近影葉森林邊緣，雖然規模小，但常年有獵人、鐵匠，還有一些藥材商擺攤。偶爾運氣好，能遇上膽大的精靈來賣試劑，他們煉的治療藥劑效果可是普通貨的兩倍呢！”

宋然微微颔首，心裡已經有了盤算。

“從這裡走到影葉小市場要多久？”

“走路一小時，騎馬半個小時。”比拉看出他的意圖，眼睛一亮，“要不吃完午飯我帶你去轉轉？！”

宋然沒有拒絕，點了點頭。

——

今天，比拉沒有再煮那種炖菜了，而是興緻勃勃地拉着宋然，往鎮上的一家餐館走去。一路上，比拉滿臉得意地給他推薦着：“本來昨天你來，我就想帶你吃一頓的，但怕你累，就沒說。今天一定要試試露娜家的烤羊排，撒上特制的椒鹽，香得讓人直掉口水！”

沿途街道寂靜，偶爾能見到幾戶人家門口晾曬着破舊的毯子，風裡透着早春時分尚未褪去的寒意。地上泥濘未幹，小孩在巷子裡嬉鬧，尖細的笑聲飄蕩在空氣裡。

比拉熟門熟路地領着路，幾步便走到了一座略顯陳舊的酒館前——“費爾酒館”，這裡是塔塔裡鎮人日常喝酒聚會的地方，也是鎮上少數能吃上熱菜的地方。

剛一推門，就聽見一聲爽朗的招呼聲。

“呦，大忙人怎麼有空來了！”

比拉臉唰地紅了，幹笑着擺擺手。宋然擡眼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間，動作利落。

她一頭紅棕色的卷發，臉頰上零星點綴着雀斑，一雙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朝他們笑着眨了眨。

露娜.費爾。酒館老闆兼招牌廚師。

她朝比拉打趣了一句，又轉頭打量了宋然兩眼，眨了眨眼睛：“新來的？還挺精神嘛。”

比拉連忙介紹：“這是米修斯，新來的治療師。”

露娜揚了揚眉，利索地招呼他們落座：“先坐着，菜一會兒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