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盧西恩他們很久沒來找凱恩斯的麻煩,倒是讓他清淨了一段時間。
凱恩斯也沒空去管那群人又在憋什麼大招,他忙着補功課,忙着去圖書館翻那些沒被“投毒”的教材書。
不過很快,這點難得的平靜就被打破了。
盧西恩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找到他的。
那天陽光很好,學院中央花園的噴泉在金光中折出一圈圈彩虹暈。幾名貴族子弟靠在噴泉邊,說說笑笑,姿态懶散。
盧西恩穿過他們,就像穿過一個天生自帶的随從隊列,腳步穩穩地朝坐在長椅上的少年走去。
“凱恩斯。”他叫他,聲音溫和得近乎無害。
仿佛之前被當衆打臉的人不是他。
這副做派,凱恩斯一眼就看出來他憋着一肚子壞水。
他合上書,擡起眼皮淡淡地看他一眼:“真稀奇。什麼事讓盧西恩少爺‘屈尊’來和我說話了?”
盧西恩笑了笑,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總不能你才回來,我就一點‘歡迎儀式’都不給。”
“我是不是該感動到落淚?”凱恩斯語氣平平,卻帶着點冷淡的譏諷,“你不是忙着在船上辦什麼慶典?怎麼有空來管我?”
“既然你都聽說了,那我也不繞彎子了。”盧西恩笑容不改,“後天下午,我的生日舞會,在南灣的‘白塔号’上舉行——你在邀請名單上。”
和商場上的老狐狸相比,少年的心眼子簡直就是寫在臉上,直白的告訴凱恩斯,你快來,你來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凱恩斯沒急着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合上書,輕輕理了理袖口:“受寵若驚。”
“就當我大發慈悲,給你一次與圈子重新接軌的機會。”
裝得累了,他終于露出了那點藏不住的高傲。
盧西恩稍稍俯下身,靠近了些,聲音低得隻夠他們兩個人聽見,“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最後一次。”
如果是從前那個敏感又自卑的凱恩斯,可能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這個餌。
可凱恩斯隻是笑了笑,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
風吹動枝葉,發出輕響。他忽然擡手,很自然地拍了拍盧西恩的肩膀,語氣像在安慰一個準備出醜的朋友。
“既然你都這麼‘盛情’了,那我怎麼能不來?”
他頓了頓,笑得溫和又真誠。
“放心——我一定會‘回禮’的。”
盧西恩盯着他看了幾秒,也笑了起來:“我等着。”
兩人擦肩而過,各自帶着自己的盤算。
等凱恩斯走遠,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盧西恩才收起笑容,低聲道:“他變了。”
“你不是說,想看看他‘變聰明’之後有多蠢?”身後,一個少年慢悠悠走上前,語氣帶笑,“他能怎麼樣?一個沒魔力的廢物,還能掀出什麼浪來?”
盧西恩冷笑:“正好。得讓他知道廢物就該有廢物的樣子。”
舞會前一晚,公告欄下貼出了一張新邀請函。
【盧西恩·霍克少爺将于本月三十日晚,在南灣碼頭的白塔号上舉辦生日舞會,誠邀諸位前往共賞夜風海歌。】
海藍色請柬在夕陽裡泛着微微的金屬光,金墨描邊的字迹一眼就看得出不便宜。
許多學生圍在公告欄前,議論紛紛。
“白塔号?那是主城伯爵家的私人船。”
“聽說連學院導師也收到了邀請。”
“凱恩斯也被邀請了嗎?他不會真的去吧……”
“畢竟是大公的兒子,更何況他敢不去?這可是盧西恩親自開的口。”
嘲諷、幸災樂禍、暗藏惡意的好奇——各種情緒在空氣中發酵。
凱恩斯隻是遠遠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正站在學院東樓頂層的實驗教室裡,面前攤着一張船體結構圖,旁邊堆着厚厚兩本書:《水系浮力與魔力控制原理》和《潛行術入門》。
好戲要開場了。
——
索蘭南灣,傍晚的海風吹拂着帆船上的金絲緞帶,浮光躍金,宴席輝煌。
從遠處望去,那艘名為“白塔号”的遊船宛如一隻披着珍珠羽衣的海鷗,靜靜泊在深藍色的海面上——優雅、潔白,卻不知何時會振翅撲人。
凱恩斯的黑發束在腦後,高挺的眉骨暴露無遺,鼻梁筆直如刀削,鼻尖微帶鷹鈎。冰藍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緒。他的發色繼承自那個早逝的女人,面容則帶着維爾蘭家族的鋒銳,但正是這種混血的長相,讓他從小就被嘲笑。
可今晚,穿上禮服、露出整張臉的他,登船時着實驚豔了一部分人。
隻是最後總會有人補上一句:
“可惜啊……”
站在船尾,他的視線掠過宴會廳中人群攢動。琉璃燈影下,盧西恩身披海藍色刺繡禮袍,正圍着幾位衣着華貴的青年談笑風生。笑容溫和,眼底卻藏着一抹輕蔑的惡意。
明明才十五歲,氣質卻已經渾身都是“危險”兩個字。
凱恩斯垂眼,默默評價一句:真是天生的壞種。
“你居然真敢來。”身旁有人低聲嗤笑,“聽說盧西恩準備了‘驚喜’等你呢。”
凱恩斯回頭,輕輕一笑:“我當然得來。錯過了,可就不熱鬧了。”
他一身深黑色窄袖外袍,肩背挺直,神情從容。
他當然知道,這是鴻門宴。
宴請名單上,他的名字就像一道埋雷——既是鈎子,也是挑釁。盧西恩向來把欺辱他當樂趣,如今他“複學歸來”成了衆人話題,又怎會甘心不搞點動靜?
正如一個月前,那幾個笑得溫柔的少年,把原主引到斷崖邊。
這一次,凱恩斯準備反将一軍。
他自斟一杯果酒,手指随意摩挲着船欄上的雕花,眼角一挑,餘光掃過正偷偷交換眼色的幾人——盧西恩的老班底。
船隻緩緩離港,海風漸烈。
宴會正酣時,盧西恩舉杯,邀請衆人登上觀景層,聲稱要玩一個“膽量小遊戲”。
衆人一聽,紛紛附和,氣氛迅速被炒熱。
凱恩斯慢條斯理地邁步走上階梯,像一隻自投羅網的狐狸,眼裡卻藏着算計。
遊戲的規則不複雜:站在一塊延伸出去的跳闆上,不扶任何東西,閉眼站立一分鐘。
盧西恩那幾人輪番激将凱恩斯,圖窮匕見的意味已經快藏不住。
他輕輕一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