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見不到太陽。
因為一家子在天沒亮的五點就爬了起來，薛術為了趕時間，提前做了早餐。今天的早餐是中式的，冷了不好吃，所以除了薛術，另外三人穿着睡衣從溫暖的被窩爬出來，睡眼惺忪，頭不梳臉不洗，一臉發困一手抓着東西往嘴裡塞。
機械式的吃着油條，拉過旁邊新榨的豆漿喝了一口。豆香濃郁，油條蓬松，聞語大口吃的嘴邊是油，雙眼微眯，要睡不睡。
隔壁黎戊穿着白色老頭衫，短發淩亂，額前碎發用手敷在腦後，同樣困頓用叉子插着一根火腿。
于英倒是比這對姐弟精神點，還提前草草刷了個牙洗了臉，一邊吃一邊誇贊薛術廚藝，順道向薛術取取經，讨論做飯心得。
……
黑暗的房間，逼仄狹小的床，房裡隐隐散着一股臭味。女人穿着發黃卡通睡衣躺在窄小木闆床上，四肢張開，大字型睡覺，耳邊蚊蠅嗡嗡，皺眉不耐轉頭翻身，或伸手揮開，頭皮在發癢，手半空轉了位置，抓向腦袋，摳了這邊，那邊又開始發癢。發癢地方摳了個遍，收回手摩擦，拇指指尖抵着食指指尖，彈出裡面皮屑，再依次樣往下彈着，指腹摩擦處光滑有油，随手在睡衣上擦了擦。
聞語一個翻身，從扒壁的小床上滾了下去，發出撲通重響。擡手打開燈，她驚愕看着勉強一個人低腰的小房間。垃圾溢出，惡味沖鼻，旁邊堆着壘高的外賣盒，塑料盒下爬出來來回回的幾隻蟑螂。腳邊碰上一個東西，低頭看，是團紙。
地上有很多紙團，房裡唯一幹淨的是張小桌子，桌子上擺着一台電腦。撿起腳邊的紙團，展開，是副畫着僵屍的OC。線條僵硬，五官誇張，低腰又撿了一個，比上一張好了一點，也隻是一點點。
挨個撿了過去，一張比一張畫得更好。
皺眉看着髒亂的房子，聞語覺得這更符合自己想象中小白畫手的生活場景。但看慣被薛術收拾打理的幹淨整潔屋子，聞語也養成了一點點小潔癖。
收拾完全部垃圾後，聞語累倒坐在地上。無處安放的目光四處亂瞄，發現床底現出巨大陰影。拉出，是一張張供發洩的闆面，闆面坑坑窪窪，上面戳出不少洞，還有凹下去的痕迹。
一個暴力、沉悶、郁悶、悶悶不樂的形象勾勒在腦海中。她懷才不遇，不迎合市場，不迎合熱門話題，作品打水漂，日日夜夜抱着電腦改稿，吃着快餐，日日夜夜處在電腦面前。洗漱、清理、家裡整潔都丢在一邊，失心瘋的畫畫畫，天真的以為自己的漫畫題材會大爆。
她活得就像個屌絲，陰溝裡的臭老鼠，在網上發洩自己生活的不順，破口大罵，站在道德最高點，凡是她看不過眼的都會莫名其妙遭到辱罵。
這是聞語腦海裡勾勒着屋主的樣子。
聞語愣了一下，不自覺對比，這名陰暗漫畫家和她天差地别。她有幸福的家庭，忠實的粉絲，做什麼都會得到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和鼓勵。她實在無法想象屋主的性子。
這樣陰暗的性子，很難交到朋友。
眨眨眼。
她好像看到一個面容模糊的女人縮在角落，雙手抱膝，頭發油膩的披在肩上。純白的短袖上有油漬，有鉛灰，還有不知道什麼東西粘在上面。女人神經質的咬着指甲，忽然仰頭尖叫一聲，撕掉懷中紙張，揉成一團丢來。紙團在地面滾動，停在聞語撿第一個紙團的位置。
聞語就是個觀衆，腦中回蕩着屋中生活的點點滴滴。她覺得詭異，更覺得貼切。女人大部分坐在陽台上繪畫草稿，鮮少時候興奮沖沖來到辦公台碼字，碼了一大面粗綱，後面漫畫再照着綱要進行補充。
外面門鈴響起，打斷女人思路，女人聽而不聞，依舊低頭打字，十指在鍵盤上飛舞。外面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邊，最後外邊小哥不耐，用拳頭砸了起來，主人還是不來，接着用腳踹。
“開門呐！”
女人被突然的吼叫吓到，身體一抖，通順的思路斷掉，面色陰沉一把拉開門，撈過袋子，指着外賣小哥的鼻子罵了起來，一通邪火發在人家身上。小哥面色變了又變，咬牙忍着，女人罵順了氣，砰地關上門。
可聞語的視線穿過了門，看到外賣小哥低聲罵了個艹，吐了一口水在女人門前。低聲咕嘟：“誰想給你送外賣啊！一個醜八怪，脾氣還那麼大！事兒多！誰給你送東西誰倒黴！天王老子也不願意來！”
外賣小哥憤憤離開，離開前又踹了女人門一下。
女人看起來格外不讨喜啊，甚至非常讨人厭。
聞語走了回去，一股臭味撲面而來，女人正嗦着螺蛳粉，叉子卷起粉絲，女人目光定定看着電腦平面，看也不看直接把叉子塞進嘴裡。她張大着口，未卷到的粉絲尾沾着湯汁晃動，一個幅度過大，湯汁濺在女人衣領上。
白色短袖花花點點，甚至溢出異味。
……
一個起身，聞語揉着額頭，皺着眉。
鼻尖隐隐盈着一股怪味，馊米飯、肉汁、辣湯、螺蛳粉、榴蓮……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及其難聞。
踩着拖鞋進入浴室泡澡，浴缸放滿水脫掉浴衣進去。聞語晃晃腦袋，覺得最近做夢的概率特别高，卻總是回憶不起夢中片段。
水霧暈染浴室，蓋着蒙蒙一層細密水珠的鏡子内，一雙豎瞳靜靜盯着浴缸中昏昏欲睡的人。
聞語仰頭享受被水包圍的感覺，層層水下，雙腿并在一起，一絲暗紫光芒自腿縫閃起，長腿拉長，足尖方向變得細長一條。密密麻麻的紫色鱗片紋路出現在皮膚上，從腰腹部往上，蓋在胸口。
聞語放空腦袋，沉沉吐出一口氣，忽的睜開眼。豎瞳綻放暗紫光輝，不過一秒又變成棕黑的人類瞳孔，暗紫鱗片褪去，露出屬于人類的肌膚。撩水澆在皮膚上，四肢偏白，一個不愛打扮，喜歡宅在屋裡的人，很少出去曬太陽，除了去接黎戊，和家庭夜晚散步，聞語差不多一天時間都待在屋裡。
啊！還要接着趕稿呢！
聞語一個驚醒，破水而出，匆忙擦身放水，套上白T短褲，大步走向自己房間。